“没有识海果然容易出问题。”清昙皱着眉头叹道,他这傀儡之术仍未彻底完美,虽然能让中术之人对自己俯首听令,但是因为直接作用于对方的意识与魂魄——灭识与束魂——所以往往会将对方的记忆给破坏大半。
这一点缺憾对于兽类来说无伤大雅,一则兽类本就不存在什么复杂的意识,二则反正它们只要听话就行,但是对于人来说,却往往意味着有效讯息的散失,意味着一些潜藏在对方心底深处的秘密,会彻底地成为无人可知的部分。
不过这种破坏也不是一成不变,至少对于那些积年的上师,那种对于自身的识海灵池之类都经历了百般磨练,因而稳固非常的人用起来的时候,灭识的过程只会消磨掉会带来反抗的那一部分,因而会保留下对方较多的本性以及记忆——所以清昙才会毫不在意地对清蝠使用,正是因为他清楚清蝠的底细。
但是如果是面对昆霆这种刚刚跨过仙凡之界没有多久的人使用的话,很有可能就会一时不慎难以挽回,故而清昙只是将这傀儡之术作为逼供的手段,而让昆霆在交代之时还维持了一个清醒的意识。
但是眼前这个叫做单乌的小子,因其身份的诡异以及那能够不断死而复活的特性,让清昙不敢掉以轻心——特别是再一次看到这铜山关的惨状,想到这一切都是由这小子一手促成,清昙便觉得就算眼红此人身后的背景,也不能白白将自己的性命放在这可能满是陷阱的一赌之上,故而出手便是傀儡之术,却没想到那小子居然连识海都未成形。
而看眼下这情景,只怕单乌之前的记忆,都已经在这傀儡之术下被消磨殆尽了。
“罢了,反正这也只是一个人质,只要拿在手里,不愁没人找上门来。”清昙嘿嘿地笑了一声,“你们这些小辈啊,也只配跟着别人家的小辈一起玩,真正的幕后之人,又岂是你们这些闲棋弃子能见到的?”
“弈棋之人,当然要寻找到差不多的对手才会露面。”
……
感受到这具身躯新增加的每一丝一毫都已尽在掌控之后,同舟猛地睁开了眼睛,爬起身来,急急忙忙地冲到了河水旁边。
一个术法丢下,水面凝固成镜,并竖立而起,映出了眼下同舟的模样。
仍是那个承泽道人的脊背,当中是同舟那种沟壑纵横的脸,而在他的右边下颌之处,又多了一张崭新的面孔。
那只是一张侧脸,紧闭着眼睛,眉头微蹙,似乎正沉浸在噩梦之中——那侧脸朝向了同舟的方向,看起来仿佛正偎依在他的肩膀之上沉睡一般。
“这样多好。”同舟的手缓缓抚过那张侧脸,感受到其上吹弹可破的皮肤,以及温热鲜活的生命气息,那张老脸上便流露出欣慰满足的神色来。
“我们可以一起去走升仙道了。”同舟喃喃地说道,正沉浸于美梦遐想之中,突然听见身后有什么东西传出了吱呀作响破坏情绪的声音。
同舟有些愤怒地回过头来,却见清瑶那副残缺不全的躯壳的腰间,一枚玉佩正闪动着光滑,那吱呀作响之声,正是来自于清瑶同门的呼唤。
“这些中桓山的伪君子,此时倒来展现同门情谊了?”同舟轻哼了一声,他可还清楚地记得那烈火燎原迸发之时,中桓山那些人仓皇逃命的丑陋模样,特别是那些晚辈,头也不曾回过一个,反倒是他这个紫霞山的外人,为了清瑶的性命拼死拼活。
于是同舟上前,直接抽出了那枚玉佩,对着那玉佩另外一头的人说了一句:“清瑶仙子已入我紫霞山山门,与尔中桓山再无干系。”
“同舟?”那玉佩另一头的声音流露出了很是吃惊的情绪。
“啧,没想到吧。”同舟嘿嘿笑道,“清瑶仙子感动于我的拼死相护,决定对我以身相许,我与她如今已合二为一,成为双修道侣了。”
“放肆!”同舟话语里的轻薄之意显然激怒了另一头的人。
“哈哈,我也只是出于道义对尔等通报一声——记住了,从此以后,清瑶仙子便是我同舟道人的女人了。”同舟嘿嘿笑道,同时指尖微微用力,直接便将那玉佩碾成了粉碎。
继而一蓬火苗落在了清瑶的那些残躯之上,终于彻彻底底地,将那副身躯化为了飞灰。
……
“啧。”清昙轻嗤了一声,将手中的玉佩随意地丢开,“一天到晚冷着脸高高在上冰清玉洁的模样,没想到也是如此轻易便被人得了手。”
清昙眼下正坐在那只红色的鹤鸟身上,飞行于云层之上,阳光斜照在他的身上,依稀带起了一圈七彩的光晕。
而在他的后方,并排着两只通体乌黑的雄鹰,承载着单乌与清蝠两人。
下方,在他的视线根本就不会触及的地方,一群凡人正仿佛蚂蚁搬家一般,在山林之中开始了艰难的跋涉。
铜山关彻底归于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