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得确定是弓没用,还是人没用。”烛箭很认真。
去做实验,还得被拿来做比较。
桑天子不是没兴趣,简直觉得无礼。
但这话不太好说。他说:“我想只要只要掌握技巧,任何人都能省力。但我不是最好的实验者。我想到一个主意,来放大你的发现的优势,那就是把那张弓放大。你可以做一把巨大的、所有人都拉不动的弓。”
“啊?拉不动的弓是没用的。”
“我知道。”桑天子说,“但如果用你所说的木头做成那张弓,不输入真气时,它是软的,可以找几个人拉动它,然后用一块铁卡主。再在那张弓里输入真气,这样它就会变得更硬。最后把铁敲掉,射出去的箭必然更有力量。所有人都可以用那张弓射出更强的箭,那它才是可以推广的最好的弓。你说呢?”
烛箭琢磨了一会,越想越有可能,他一拍大腿,说:“好主意。”
桑天子笑了笑,他想,既然有了主意就去忙吧,别来烦他。
烛箭却又说,“不过,那木头输入真气有点慢,除非在里面加入适合传输真气的材料。我听说你有很多铜,可以给我一点吗?”
桑天子哭笑不得,“大叔,你就不会去买吗?”
烛箭叹说:“我哪有积分买呦?”
桑天子诧异,“你竟然没钱?”
烛箭说:“我制的弓,不能用好它的人,我从来不卖。可能用好它们的人,又往往都是些苦汉子,我总不能让他砸锅卖铁。”
这么说,他是个做好事的人。
并且他也算是羿部落的门面,又是技术工,怎么也不能让他受穷。
桑天子颇为敬佩,说:“好吧,我给你200万斤铜锡,你自己提炼。”
其实风铜、精金的效果更好,但没有适当的火很容易炼废。何况,他之前的风铜,都被元婴用掉了,只剩点精金,他又不舍得。
铜锡什么的,200万斤也不过100吨,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烛箭颇为感动,连连感谢。
正事谈完,他顺便赴个晚宴。
倒也不嫌弃吃剩菜。还跟烬族长喝起了酒,醉醺醺的邀请桑天子,明儿个去他那儿试试他的弓。若能拉动,可以去抚摸后羿的弓。
桑天子想起后土祠的石头。
每次看到,他都有一种把它砸开看看的欲望,看看那到底是一个普通的石头,还是真有一张弓。他一直怀疑,那里面没有弓。
但人家的圣物,他不好问。
算了,陪他们演一场便是!
前提是酒醒之后,他们还记得今天晚上的承诺。
晚上,烛箭睡在客房中。
巨大的呼噜声,把耳聪目明的桑天子吵得睡不着,他走到阳台,看当晚的月亮,又大又圆。不知怎的,他有一种淡淡的不安。
但他想,可能是呼噜声吵的。
不一会儿,果果也被吵出来,因为注意到桑天子,她越到她身边。
他问:“你现在什么境界了?”
果果得意地说:“我都修出金丹好长时间了,金丹里都有婴儿了。但我最近都没有修它,我听师父说,真正的巫都不修元神。她建议我主修血脉,也就是神道,我也觉得修神道比较容易,但你可能有不一样的观点。”
“对,我一直主修元神。因为修血脉是被动的,太依靠别人。”
“我为人人,人人为我,就是修行。”
“但有一天,我们会扶摇而上。”
“你会,我们不一定。阿妈说,她现在过得特别快乐,只是有时会太想你。所以我就觉得,我可以留下来陪着大家。我们都认为,你将来肯定会成神仙,说不定我们还能看到那一天,大家都为你高兴,只是可能无法陪你……”
这样说,她有一点淡淡的忧伤。
“不会的,大家都会活得很久。”
“生老病死都是定数。我们现在已经很好的,真的,有这么一座城,没有人再冻死饿死,大家每天想着为这座城多做点事,让它千年万年存在下去。其实我一点都不怕死,我信娘娘,死亡不过是回归娘娘的怀抱。”
“听你这么说,真觉得你长大了。但我还是要说,不要放弃你的元婴。”
“我知道,我有时间就会修它。”果果说,“对了,哥,你上次给我一把剑,可是我问了好多人,都不太会用它,你会不会?”
桑天子一拍脑门,“我忘了!”
果果不解,“你忘了什么?”
“忘了教给你。一直忙着……”他又抬头看了一眼天空,说,“明天把烛箭打发了,我可能又要出去,这座城以后就交给你们。正好今天晚上也没法休息,我就教你一些剑法,以后你多练练。其实练剑,也能修元婴。有很多门派就专门修剑法。就像你修神道一样,元婴不知不觉就结成了,练剑也能修出剑婴。”
果果颇有兴致,“在这吗?”
“去远一点,别打扰了人家。”
他扶着她,身形晃了几下,就出现在三十里外的果园中。那里已经铺了一层厚厚的雪。他站在雪上,没留一点痕迹,她却踩出了一个印子。
果果欢喜地赞说:“哥,你越来越让人琢磨不透了。上次大师和羿德大叔回来,就对你赞不绝口,说是从来没见过你那么厉害的人,比那些巫师还厉害。之前我还有点疑问,因为我都没见过,但你竟然跑这么快。”
“我在外面,一直需要赶路呀。”
他取出了剑,对她示意一下。
她却说:“等一下。”在学剑之前,她得祈祷一番,求后土娘娘让她学会。这是女闪教给她的手艺,她坚持至今,深信不疑。
待她祈祷完,月色照雪,刚好。
桑天子说道:“我们巫人身体刚硬,你是女子,又有柔态,正适合练习刚柔并济的剑法。我这里有一套剑法,名为峨眉剑法,不太适合我,但想必你练起来更好。用这剑法与敌交手,未发手时,宜松柔灵活,不用一丝一毫之强劲,即松肩沉肘,虚领顶劲,外松内聚,飘然轻灵,若即若离,若假若真,寓随时变化之机而以意示形。发手时,则迅雷不及掩耳,极刚极强。故曰:手如三春杨柳,步如风摆荷叶,出手似闪电,发力如雷霆,静如处子,动若脱兔,其峨嵋之谓也……”
先说剑法精要,再说歌诀:
峨嵋剑法妙入神,残虹一式定乾坤;
身苦惊鸿莺穿柳,剑似追魂不离人;
非同凡技欲歌舞,应是奇传道数真;
输赢只须出半手,纵是越女也失魂。
其中有些难解字词,不必深究。
能把其中的要点记住便够了。
先让她重复一遍,把要点记住,然后他才说:“接下来,我先给你演示剑法,然后一招一招教给你,你能学多少,便练多少。”
果果早已期待得不得了。
注目之时,桑天子剑起,“第一招,童子扣门……”
既是要她好好学剑,当然要练得既巧妙又好看,他不求她一下子记住,也不可能一下子记住,于是他只用舞蹈似的剑法吸引她的兴趣。
至于这剑法,他并不常练。
但前世的记忆,哪怕只是走马观花的看一眼的,都牢牢记在他心里,想忘都忘不了。加上他如今境界,驾驭记忆中的剑法轻而易举。
他耍起来有一种举重若轻之感。
“玉女抽身,黄莺穿柳,燕子入林,红线盗盒……”
果果期待得看,用心地学。
尤其看那剑法如风似舞,心中早已是无限欢喜,打定主意要学会。
她握剑的手几乎颤抖起来。
再看那,“避青入红,移花接木,拂花掠影,龙女拂袖,紫竹入云,分花拂柳,素女掸尘,西子洗面,越女追魂。”
剑招数仅有十四,却变化莫测,玄妙横生,庶几可随心所欲矣。
桑天子收剑,问:“还行吗?”
果果欢快地鼓掌道:“好,太好了,我要学,快教我。”
桑天子说:“你先跟我练,把招数记住,我再给你分解要点……”
一夜苦学,夜阑珊,晨光显。
果果已练得像模像样。
尤其第一招,练得最有味。
因为桑天子说,“练剑首先要练用剑的感觉,能把一招练对,之后照着这个感觉练剑,大抵错不到哪儿去。你以后勤于练剑,若是练到后面感觉不对劲,就回过头来练第一招。找到感觉再去练,就能练好。”
果果说:“我记得了。那这套剑法,我能教给别人吗?”
“可以,教其实也是学的过程——但你先别跟人家说是我教给你的。”
“哥,我不说,人家也知道。”
“倒也是。那个,反正你高深莫测一些,人家问,你别直接告诉他们,让他们猜去。猜对了就猜对,猜错了那更好。”
“好吧,那我就说梦到的。”
“对,你就这么说。或者直接说是后土娘娘教你的。”
“不行,我不能对娘娘说谎。”
果果顿了顿脚,练剑去了。
说谎已是不该,那娘娘扯谎,简直是罪过。她绝对不会那么干。说是梦到的,也已超出底线,人家那么信她。
于是她又想,还是照他说的,什么都不说,让人家猜……
桑天子却转瞬忘了这节。
他又不自觉地抬头看那天空,心中仍有些不安。他一会儿觉得那天好高,下一瞬间又想,有一天,他或许能站在九天上俯瞰大地。
可今日,他还有琐事要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