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天子太意外,在他心里,他入门截教是最晚,虽然是真传,但是比起赵公明、三霄一等,他在截教的位置其实不能算太高。所以赵公明叫他小师兄,他叫赵公明赵兄。他真的没有想过,有一天他来执掌截教……
他说:“你不会是坑我的吧?”
“我坑你?”火灵圣母笑说,“不信你去问问。”
“这句话就是个坑。”桑天子说,“本来没有的事,你让我去问,无当师姐便要考虑我是不是想夺权。她性情平和,未必会跟我争执,很可能先退一步,没有也要变成有了。”
“那你说,师祖为何收你为真传弟子?难道不是算准了你能团结诸弟子,复兴截教?”
“你别瞎猜。”桑天子说,“我的性情也不适合此事,与其想着自己掌权,不如想想怎么帮助你无当师叔。咱们聊聊,这个截教谁的交游最广阔,最能让大家折服?”
“这个……只算截教内,除了真传弟子,当年师祖的随侍七仙,也让大家折服。”
“他们跟知己好友,现在还有来往吗?”
“那七仙有六位去了西方,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让很多师叔唾弃,自然不会跟他们交往。金箍仙不知所踪,自然也没有来往。”
“所以说,他们以前并没有真朋友。之所以折服大家,是借了圣人威势。你再想想,以前你师父待他们如何,可算敬佩?”
桑天子想把随侍七仙,比作太监内侍,私以为,虽不中,亦有几分道理。
“我师父?那倒只是泛泛之交。”火灵圣母说:“那你看申公豹如何?以往他跟大家的交游最密,虽不是同门,胜似同门。”
“申公豹本是阐教弟子,因不服同门,引外敌与同门相残,岂不是罪过?况且他明知道封神之事,却还引自己的知己好友——我们截教弟子去送死,而其根本目的却是为自己复仇。岂是可以托付之辈?最好不要用这种人,非要用,则一定要严格限定:他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稍有偏颇,就要使劲敲打……”
“可除此之外,倒没有……没有那样的……他们就连对我师父,也阳奉阴违!”
“这么说,有点像一盘散沙。”
这一盘散沙,只服通天教主,不服同门。
里面以前没有哪个能真正折服大家,现在更没有谁能摇一摇旗,聚起万仙。
火灵圣母点头,说:“我师父以前说,众弟子皆知截教有盛极而衰之象,有志于治乱者不在少数,然而各自为战,不成气候……我师父还说,我金灵师叔有方略,或许能成。”
“多宝师兄的眼光还是毒辣的。”桑天子颇为赞赏,说,“根据此言,可知大家都知道截教有什么问题,但是都觉得不是自己的问题。人人都想把别人当问题解决掉,殊不知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这情况比一盘散沙还严重。”
“小师伯,你别光说,怎么办?”
“没办法了。”桑天子说,“现在,一部分人散落天庭,一部分渺然无踪影,能怎么办?别想着搞什么大动作,循序渐进。”
“那你还问,谁能团结大家?”
“这不是寻找突破线索吗。”桑天子说,“其实这种事,找我,不如找个智囊团。让大家一起帮忙出个主意,然后再择优挑选……”
“我看啊,你是想推脱,偷懒。”
“没有,绝对没有。”桑天子应付一句。
这么分析一阵,他着实头痛。
他想,若火灵圣母说得没错,这事儿还真麻烦。
但他想,这事或许可以从气运上着手。
现在的截教跟以前有三大不同:
其一,截教弟子中的一大半,都入了天庭和西方,其实不能算是截教弟子;其二,截教现在有了镇压气运的法宝,即东皇钟;其三,截教实力大损,已无当年万仙来朝的气象,连通天教主都受道祖责罚,不能再入洪荒。
所以,他想,“如果让我做主,我会暗中谋划气运,明里风轻云淡。可是就怕人多而杂,这边还没谋划清楚,那边就闹得人尽皆知了。这些谁也不服的截教弟子,以前谁也不服,现在他们能服谁?我没有实力,又不像申公豹那样擅长很大家交际,让我执掌截教,不妥!在无当师姐的背后出出主意,还可以……”
想了一会,又来人送上贺礼。
此人乍一看就跟眼熟,但桑天子认了好一会都没联想到放逐之地的脏兮兮的老道士。因为今天的他,仙风道骨,干干净净。
道士说:“贫道无道子,脱离牢笼以来,知世间之变迁,感慨万千。因要报答阁下救命之恩,故而贫道费了些力气,找来三品功德金莲一朵。然而在此等待时,贫道见阁下得了那一场功德,才知道阁下乃截教弟子。故而贫道远走西方极乐世界,以功德金莲换来龟灵圣母之龟甲,使其回归截教。”
“你,我才想起你是那个道长!”
“贫道如蒙新生,不胜欢喜。”
“你带来我师姐的真身,你是我的恩人。”
桑天子颇为感激,请无道子到云宫里面去,介绍给无当圣母认识。
那龟甲也交给无当圣母。
看到那龟甲,无当圣母颇为感慨。
她对无道子称谢道:“道长让我师妹安心转世,感激不尽。”
这件事可不容易做到。
龟灵圣母之死是一根刺,让截教与西方结了大仇,又涉及到圣人,讨回她的尸身,不可能不付出巨大代价。龟灵圣母的龟甲防御力无双,可以抵挡番天印,但西方之人并不敢用她炼宝,不然这大仇,很可能酿成不死不休的死仇。那就要归还?不久前才打了一仗,西方连杀带抢,得了截教诸多“缘分”,结下深仇大恨,若还此,那抢的法宝要不要还,弟子要不要还?还了之后,又是个什么说法?
不能用,不能还,西方不大好办!
除非有人愿意花些代价求取。
这便是前面说的“代价”!
可是,此事又有难处,最大的难处是,谁也没想过要付出这个代价。
龟灵圣母已死,此事难有回报。
就算转世之身回来,也不复从前。
花费巨大代价换回此物,也绝不可能拿去使用——所以大家无意愿这么做。何况,大家和西方深仇大恨,也没有门路。
西方没有还,截教没有讨。
此事竟然拖到了今天。
现在无道子去了。西方取了三品功德金莲,顺势将这烫手山芋甩了出去。无道子作为外人,以报恩为名把这送还截教。
深仇大恨未解,这事儿倒办成了。
无道子像催化剂一样,居中而调解。
这一番奔走,居功至伟。
“不敢当。”无道子谦虚一句,随即说,“贫道之所以费尽心机谋划此事,还有一层意思。贫道如今无家可归,想投靠桑天子道友。”
“你投靠我?”桑天子好惊讶。
“不错。”无道子说,“所以贫道做成此事。一要证明能耐,二要还清救命之恩。贫道想清清白白地在阁下手下谋事。”
“你真为自己选了条奇怪的路。”
“就为这峨眉山,也值得!”
“我一直疑惑。”桑天子说,“这峨眉山的变化究竟因何而如此如意?现在有答案了。”
“学于此,用于此。不算功绩!”
无道子承认做了此事,拒绝了功绩。
他的本事和气度,却更彰显。
无当圣母颇为赞赏,说:“桑天子, 这位道人颇为诚恳,你有何想法?”
桑天子沉吟道:“欢迎之至!”
但他心里却还存疑:
无道子真的只为了投靠他?
这样的怀疑,他自己也觉得不该。但他就是无法完全信任——并且,他颇为怀念背景审查的制度。要用一个人,把他祖上好几代都查清。
在峨眉山,或许可以复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