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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十年,桑天子在念经中度过。
一个人,一点也不觉孤寂。
峨眉山外的魂魄被诵经声吸引,也来此,去转世或留下。
焚魂灯里,越来越热闹了……
那日深秋,金光圣母忽然来访,求一件事,“小师兄,听说你有一宝,可以灼烧魔魂。我这儿有许多待净化的魔魂,可否借用?”
桑天子指着前方的法杖,“焚魂灯就在这里面。”
金光圣母疑惑,“这就是?不是说它是焚魂用的么?为何会有这么多精魄?”
桑天子说:“第一缕是云霄送来的,我因此得到灵感,为哀怨的魂魄念度人经,让它们在此灯的辅助下,焚去杂芜,留下本真,而后自己选择是去转世,还是永远留在这盏灯里,守护今生今世的一点执念。日积月累,竟然这么多。”
金光圣母问:“魔魂也可用此法?”
桑天子摇摇头,“没试过。”
金光圣母取出一缕,说:“小师兄试试,若可行,则魔道多了一个天敌。”
桑天子说:“魔道的天敌,不一直是仙道么?”
金光圣母说:“仙道常在五行中,而魔道常常不在五行中。仙道是魔道之敌,但要说克制之法,却算不上,对付魔道的手段也有限。”
“这我倒不知,那便试试吧。”
桑天子说完,念起那经文来。
念了无数遍的经文,缓缓吐出。金光圣母看到他的身上有玄光涌现,头顶闪烁,似乎就要聚起三花,成就不灭的金仙。她惊叹地一笑,取出一道魔魂,往前一放,那魔魂下意识想要往外逃。焚魂灯里一个修士的精魄倏尔间追上去,将魔魂拿住,冰寒的火,燃烧那魔魂,还没等它受度人经的感化,便烟消云散。
金光圣母暗叹地摇头。
魔魂灭了,终究没有尽如人意。
见桑天子未停,她轻声道:“我与小师兄一起渡化魔魂。”
渡化渡化,要么渡,要么化。
金光圣母盘坐下,念起度人经。
桑天子有所感觉,便与她一起念。
金光圣母进入状态,放出魔魂,焚魂灯的两万多精魄在四方游荡,将要逃走的魔魂一一捉回,燃烧成灰烬。偶然遇到一个不逃的魔魂,被锁链拴着,冷眼地看待一切,冷笑地听着那度人经,喝道,“我不自渡,谁能渡我?”
金光圣母闻言一颤,神识扫过桑天子,却见他没有任何反应。
她于是暗赞桑天子的心性。
桑天子也听到魔魂的话,压根不往心里去。随便啊,你不想被渡化,那就不要被渡化好了,这里那么多魂,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你死不死,谁关心?
反正桑天子不关心……
火焚烧着魔魂,度人经洗刷着魔气。
一遍一遍,一天一天,数百万魔魂被燃烧成魂土。剩下十九个魔魂,在度人经的声音里执着于魔念,身上的魔气总洗不净。
在后土娘娘立下的六道轮回里,有天神道、人间道、修罗道、地狱道、饿鬼道和畜生道,没有魔道——魔道也没有转世。魔道中的魔头死后只有两个去处,一个是在魔界中游荡,成为别的魔头的口粮;一个是想办法去十八层地狱苟活。
地藏王渡化魔族,倒是成功过,不过每渡一个魔,都要费好大力气。
入魔,是一条不归路——除非自己能醒悟,肯自渡,不然没人能救他们。而能够入魔的人,在魔界那么多年的人,几乎不可能回头。
焚魂灯是否能渡化他们?
魔气飞散,十九个魔魂陷入挣扎。
有一道不堪回首,叹道:“天不绝我,我自绝。去也。”
竟飞蛾扑火时的飞向火里。
金光圣母又一颤。她实在不理解这些魔,为何如此不畏死?明明有可能有生路,却宁愿自焚而死,不愿意回头。
桑天子却想,这魔肯定是次品。
当初女娲造物的时候,指定有些瑕疵品,以至于他们从基因上就跟普通人不一样。他们天生执拗,脑子转不开,要么至善,要么至恶。
死吧,如果不想活……
另外两道魔魂,魔气渐稀,魂魄已是千疮百孔。
也不挣扎,静静地,化为飞烟。
三道魔魂在混乱中不仅没有悔悟,反而一再被魔所惑,魔气更盛。最后支撑不住,往外逃去,又被精魄烧成飞灰。
另有八道,似有悔悟之意。
然而作孽太多,焚魂灯的火烧到他们的魂魄时,他们支撑不住,魂魄在叹息中化成虚无的一叹,虚无的一笑,虚无的释怀。
还有最后四道,悔悟而经受住考验,这一回头,便走进了灯火里。
“成了。”金光圣母甚喜。
“不是我们成了,是他们自己。”
“但总算是成了。四个。”
“四个多月了,四个……”桑天子只觉得这是笑话。他心想,刚才焚烧的魔魂,有好几百万,就剩这四个,根本不算渡化!就在他思索之际,落宝金钱忽然莫名得一颤,使他有极为不妙的感觉,他立刻将截教道书打出。
“砰。”一声巨大的声响砸在他面前,一团黑雾缠绕的黑莲,落在焚魂灯上。包裹焚魂灯的杆,那法杖,已被砸成飞烟。
“无天。”桑天子五脏震荡。
“哈哈哈,我也是魔,你要渡魔,可愿渡化我?”
渡化无天,这难度太大了吧。
桑天子说:“你是佛,佛要渡世人,敢问:你能渡化自己吗?”
“好问题。”无天赞许道,“今日我毁了此灯,他日再见,我希望你能渡化我。”
“此灯或是唯一能渡化你的东西。”
“此灯愚钝,渡化不了我。”
无天冷喝,黑莲中魔气涌出,无穷无尽。
金光圣母取出金光镜护身,把桑天子也护持住,以求自保。
桑天子用截教道书护身,把金光圣母也护住,牙齿紧咬,他心生反抗之意,取出金刚镯,抛到空中,大喊一声,“给我收!”
无天的黑莲飞向金刚镯。
他竟不急不躁,赞许地点点头,“好法宝。”
桑天子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但是落宝金钱一直乱颤。
不妙,他拉着金光圣母急道:“走。”
还没走远,身后砰的一声。
太响了,桑天子感觉五脏都被炸开了,吐了一口血。回头一看,原来五天把那朵黑莲自爆了。这一炸,焚魂灯碎成数十片,火焰化成精魄乱飞。
好狠啊,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这个无天,怎么出现在这里?
桑天子问:“你没有事吧?”
金光圣母一脸晕红,说:“没事。这是谁,好强?”
桑天子说:“他是无天,我前段时间才见过他,见他挥手打碎了将要合拢的妖界。我估摸着他的法力,不会比金光师姐弱。”
金光圣母说:“那他死了?”
“怎么可能?”桑天子说,“这肯定是他一道分身,甚至是一个投影,一个念头。他的真身若出来,圣人之下,谁也难灭了他。幸好他不是我们的敌人。”
“若是那样境界的强者,就算是一念,也难覆灭。你这是什么法宝?”
“金刚镯。这是大师伯给我的。”
“噢,原来如此。”这就不奇怪了。
桑天子收了在天上岿然不动的金刚镯,收起黑莲碎片和焚魂灯碎片,心疼得几乎忘记自己身上还有伤。就在此时,天降许多功德,是天道奖赏他覆灭那些魔魂,包括无天的功德。他叹息一声,将功德收了,又带着点下意识的不甘心,将属于焚魂灯的那份功德送到焚魂灯上。空中燃烧的火焰,在功德的加持下汇聚,无数精魄汇聚成一个身体,最初呈现出飞鸟的模样,不久又化成一个青年。
青年跪地道:“拜见师父。”
桑天子挠挠头,“你是?”
青年说:“我是焚魂灯火化形的生灵,看,那是我的化形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