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桑天子立刻照做,散都天神火入体——滋滋啦啦,烤肉似的,那痛苦发生在肉身之中,一会这儿,一会那儿,摸不着痕迹,只有痛苦如同浪涌,一波接一波。
他的意志,再一次接受考验。
大日金焰依旧在逸散,胀大,似乎有越来越快的现象。
但就在大日金焰要散尽的时候,桑天子的身体灼烧起来,灼烧的身体像一只火炬,守护着中心的金色。大日金焰的胀大速度放缓,但依旧在消散,不多时,只剩下比蛛丝还细的一缕,在一片紫火中独守着那点儿金色。
太上老君说:“不过,可以收拢都天神火入体,温养大日金焰。虽然只有一缕,但只要不熄灭,便有燎原的一天。”
桑天子闻言,颇为欢喜,立刻收拢都天神火。大日金焰埋没在都天神火中,用神识都感受不到,但他仍有一种感觉,大日金焰仍旧存在。
存在是有,不存在是无,有即使再小,也比五大无穷倍。
从无到有,是一种激烈的质变。
“成了。”桑天子收敛气息,看到身上的衣服已被烧尽,赶紧换了一套新的,他问道:“大师伯,这缕大日金焰有什么用?”
太上老君说:“大日金焰可演化一切火,同化一切火。有此火在,天地间任何火焰都伤不得你。你多温养几天,便可引燃那些业力,将业火演化成大日金焰。”
这么幸福的吗?桑天子又欢喜,谢道:“多谢大师伯赐火。”
太上老君点点头,说:“有了火,还要知道草木金石之性。温养大日金焰时,你便去藏书阁看书,先看喜欢的,再检索一道丹方上的草木金石,熟知其性。而后你再多炼几次,便了解其中的窍门。往后积累日多,便算入门。”
“是。”有人带路,桑天子便按着前人的路走。叫干嘛,他就去干嘛。
他一刻不停,去了藏书阁。藏书阁并不大,只有十个书架,每个书架三十三层,每层放三十到七十根玉竹不等。每一片玉竹,都能记载三五百万字。并且,里面还夹杂着图形,和炼丹、炼器的关键动作,关键窍门。
这都是太上老君自己写的。
对于任何人,这都是一份宝藏。
桑天子很喜欢这些宝藏。
他按照吩咐先浏览大概,碰到感兴趣的便拿出来翻阅。
他几乎对每本书都感兴趣。
就算有晦涩难懂,不感兴趣的,等看了后面的,想到那本书的内容,也会生出兴趣来。如此日夜不停,他在书海中度过!
也不知过了几天,那些书,他都看了个遍。
忽然,他的后背被推了一下。
他恍然回头,看到金角童子,他疑惑地问:“有什么事吗?”
“我叫你几声了,你都没应。”金角童子说,“老爷让我跟你说,你的书看得够多了,可以学些别的。老爷还让你过去,过一会就要开炉取丹。这一炉丹非比寻常,用六丁神火熬炼了七七四十九天,不知道会熬成什么样呢。”
“啊,过了这么久了。”桑天子身子一抖,把书放回原处,说,“不好意思,我看书看得忘了时间。咱们快走吧!”
“这不是你的本事。”金角童子笑说,“老爷在藏书阁点了香,看那,那是八景宫灯,比你最好的先天法宝还要好哩。有这些东西,可以帮助你沉心于书中,领悟其中的精义。但你能一次看这么久,意志也算坚定。”
“噢,多谢师弟解惑。”桑天子多看了八景宫灯两眼。
他注意到八景宫灯里的紫火,那是焚天紫火。此火威力无穷,相传有焚天煮海之能。除了这盏灯,在别处却是没有此火。又因此灯不常使用,世人不知晓它的威能,故而连十大火焰的排名也没算上它。这和元始天尊手里的玉虚琉璃灯一样。玉虚琉璃灯里也有一种火,名叫万灵古燚,有探查万灵之能。也不出名,少有人知晓。
桑天子又向内探查,他的大日金焰虽然微弱,但已经可以内视到,都天神火比先前增强数万倍,化成浓烈的一团,在丹田里燃烧。
而在这火的灼烧下,他的身体被烧除着杂质,八九玄功每日积累着进步。
这便是太上老君的修行方式。看不出是什么妙法,只要照做,一切都能水到渠成。
他一路走,一路欢喜,到了前面,他见到了玄都也在。他赶紧行礼。
玄都没有答话,指了下旁边的蒲团,让他坐下。
桑天子立刻坐下,也不敢问。
片刻后,太上老君一扫拂尘,点了一下八卦炉。炉子的火光暴增,一缕仙光飘出,在空中凝成两粒丹药。太上老君又扫拂尘,两粒丹药分别落在玄都和桑天子的手里。太上老君用很平常的语气,说道:“是一炉不能保存的好丹,都尝尝。”
“多谢大师伯。”桑天子道了声谢,便把丹药扔嘴里,吞了下去。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丹,本以为能尝出来,但吃到肚子里炼化时,只觉浑身一道,头脑清凉片刻,便没了感觉。再去找,丹药已经没了。
“这是?”桑天子不知怎么问。
但太上老君没有回答他。
旁边,玄都还没有吃,还在闻嗅,观察,过了好一会才吃下去。
吃完后,玄都闭目良久,随即骨头咔嚓咔嚓响,好一阵儿才停下。
太上老君轻轻摇摇头说:“看来只炼成了一颗,天不可欺。”
桑天子看到玄都那边的变化,而他自己什么都没有,便猜到他吃的那颗没有炼成。他也不觉多失望,只问:“大师伯,这是什么丹?”
太上老君说:“一颗无法重复的丹药,不必有名字。你若喜欢,可以叫它任何名字。桑天子,你去把八卦炉打开,把那猴子放出去吧!”
啊?他竟然知道。桑天子颇为惊讶,但片刻后,他又觉得,太上老君不知道才更奇怪。所以他便不多嘴,只按照吩咐,打开了八卦炉,见那猴子一跃而出,一只被烧得焦糊的毛腿便往八卦炉上蹬。桑天子早有准备,拦在半途,而后一掌引出八卦炉中的火,聚集成剑,刺向了猴子,说:“你不认识我了?”
猴王目运玄光,扫射桑天子,忽然惊恐后退,“是你!”
桑天子说:“那你还不束手就擒。”
猴王取出金箍棒,说道:“我已今非昔比,不信咱们再做过一场。”
桑天子正要答应,太上老君说:“桑天子,放他离开吧。”
“是。”桑天子不确定为什么,但既然太上老君决定的事,那他听从便是。而且今日所见,解决了他一些疑惑,太上老君并非被迫放走这猴子的——这让他很安心。主动放,跟被迫放是两个概念,主动放,说明还有后招。
见桑天子不动手,猴王立刻逃出了兜率宫,往天宫里打去。
乒乒乓乓一阵,听不到声音了。
玄都这才睁眼,说:“师父把五色石炼了出来,弟子将其融入骨骼,开拓出一片偌大的空间。师父,不如就叫他五色丹,可好?”
太上老君点点头,“大善。”
玄都颇为高兴,又说:“此丹内藏五行之气,若接着修炼,可修出五色神光。”
太上老君摇摇头,“你太愚钝。”
玄都愣住了,却不知哪儿错了。
太上老君也没有替他解惑,又对桑天子说:“你可修过变化之术?”
桑天子点点头,说:“略懂。”他用幻境,把自己幻化成玄都。
太上老君摇头,说:“此为幻术,并非变化之术。变化之术,乃是融神兽之血,以其血脉演化生机,以至于化成对应身形与法术。至于神兽之血,巫族血脉里天生带着一些,所以你不必向外找,只要用丹火分辨提炼,便可剥离出来。”
桑天子听明白了,这就跟当初剥离巫血一样意思。他立刻依言修行,用都天神火灼烧血脉,从中找出怪异的一缕。
而后演化生机,身形随之变化。
变化时,更多同样的血被抽离出来,聚成特别的一团。
第一次变化,他变成一只蜥蜴。
太上老君说:“大善。变化之术只是小道,不可受此迷惑。往后你便多修此术,将神识杂芜之血一一分辨,用都天神火将其熬炼干净。你在兜率宫待得够久了,离开后,可以尝试炼丹、炼器,等到炼无可炼之时,贫道再为你解惑。”
“是。弟子告退。”桑天子记住太上老君的叮嘱,又对玄都行一礼,退去了。
在门口,他瞥了一眼目光阴毒的黄龙真人,轻笑飞走。
半路上,他回忆起兜率宫中的诸多收获,以及接下来要做的事。
收获有三:两种火焰,诸多书籍,和变化之术。
接下来要做的事却多了。不光要炼化太清宝珠,还要处理那些业力,要将书籍中所学的东西付诸于实践,还要修炼变化之术,烧出杂芜之血。
此外,他还要应对西方报复!
想到业力的时候,他的神识扫过体内的那片黑恶之气,忽然一愣。
他惊讶地发现,那黑恶之气里竟然生出一朵金色莲花。莲花中还藏着一只六翅天蝉的尸体,和一盏缠绕着腥气的墨月莲灯。那灯是中品先天法宝,上面的火以六欲为养分,燃着清火,发射出佛光。照耀那金色莲花,好奇妙。
多了朵莲花,还多了六翅天蝉和一件先天法宝是好事。但是,他的功德全不见了。就是那跟着业力一起来的无量功德,一丝一毫也找不到了。
“莲花法身?”他看出了点门道,“这是西方的手段。”
他并未修持这手段,也并未练那法门,这莲花法身怎么就聚成了呢?
还消耗了他那么多的功德。
“了无痕迹,还有谁能做到?”
当时在场的,有动机、有能力做到这一步的,除了准提还能有谁。
把他的功德聚成了这法身,完全不考虑他自己的主意。
“真恶劣。”桑天子咬牙切齿一阵,忽然一笑,说,“那我也不吃亏,反正这都是白来的。而你们西方,连取经人都死了,啧啧……”
走着,改回峨眉山看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