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成子已经急得拎着剑奔赴天庭,若在别处设伏,绝不奇怪。
三霄也明白此理,碧霄说:“让小妹出去走一遭。”
桑天子只好说:“那好吧。”
说的是碧霄打听消息,实际上天上地下的人们都在打听消息。截教弟子关心此事,天庭里的天兵天将也关心此事,无需指派,自发地去了。
不多久,消息从四面八方汇聚到碧霄手里,也汇聚到三霄宫。
碧霄回来,一对照,笑说:“有结果了,广成子确实如传言一般,在不周山底遭了劫,广成子的真身,已经被一团功德取代,有大罗金仙的法力。我用法宝在不周山下探了探,和别人佐证,可以确定,广成子的番天印也遗失在不周山底。你的天离火神鞭和番天印,都被一股力量封印,现在没人敢靠近。广成子现在比落水狗还惨。”
满座皆笑,有大快人心之感。
无当圣母说:“师弟,这一次你算错了,你认为广成子是个聪明的豪杰,可他的表现,再次证明了他不是。你把他当成最高明的对手,跟他对弈千年,如今他被你试探的招数骗入死局,真让我大开眼界。”
众人又笑,纷纷称道,“是极,是极,师姐此言是极。”
桑天子按住大家的夸赞,说:“你们都不要乱说,这事儿跟我没关系,我什么都没干,什么都没说,在此之前什么都不知道。”
云霄笑说:“只怕他们不信哩。”
桑天子说:“那就没办法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既没办法一个个解释,也不能堵着人家的嘴,只有委屈了自己。但事实会证明,我本善良……”
哈哈哈,众人这下更要狂笑了,笑得前仰后合,笑得风起云涌!
桑天子继续说:“诸位听我一言,我的法宝天离火神鞭,被贼人抢去,辗转落到不周山底。不久我就会去不周山底,把它取回来。还请诸位替我传个话,告诉诸位道友,法宝有主,不要擅动。不周山底实在凶险,就算为了自己的性命,也不要前去。”
不久是多久,可能是瞬息,也可能是一万年,十万年,一百万年,一千万年,甚至无穷。只要他想,无论多长时间,都可以说成不久。如果对不久二字有先入为主的解释,那是听者自己的问题,不是他的问题。
他说法宝有主,又说不周山下凶险,相信不同人听了会有不同想法。
善者闻言,有主之物虽好,不会碰,凶险之地,不会去;恶者闻言,只会听到不周山底有法宝,暂时无人去取。
桑天子相信,一定有人去寻宝。
到时候若死在那里,就不要怨天尤人,不要怪他没有提醒。
若取了法宝出来,也别怪他将来再收回去——毕竟他都说了,法宝有主。
这是他的善意,也是他的恶意。
善恶交织,即是他面目——
斩去了自我尸之后,他的善恶二念已比常人更易显化。在通天道场,他听通天教主讲道千年,重点就在斩三尸和证道上,如今又修炼悟道千年,善恶二尸已有显化之象。当初佛劫时得到的功德,他一直没用,若用了,想必能斩去一尸。
在广成子这件事之前,桑天子并不犹豫:他不打算用功德来修行。
但广成子把真身和法宝都丢在了不周山底,这把桑天子惊住了——广成子的死,真的是源于他的算计,是也不是。
表面上看,是他算计。
但实际上,“很可能是因为争夺证道机缘,因而产生的因果。”
证道凶险。无天死了,广成子又这个样子,让桑天子怎能不多想?
喧哗散尽,桑天子依旧是闭关的样子。
他盘算,犹豫,欲言又止。
他暗想,“已经到了用功德抢时间的时候了吧?已经到了斩三尸,抢占机缘,为证道扫除障碍的时候了吧?已经到了生死边缘了吧?”
但他又想,“又或者,是我的恶念作祟。他越来越跳脱了。”
若是正常修炼,他想,“若没有辅助,再来十个一千年,也未必能行。”
斩尸之难,时间差距如此大。
用功德来辅助,非常划算。
桑天子权衡着想:“只怕一旦取巧,将来证道就会更难。可是很明显,我已被卷入一场制衡魔道的棋局中,如师父所言,证道对我来说,已经不是修为高低的问题,而是我是否能够制衡魔道,让魔道不再是杀道。”
取巧,伤害的是将来的修为,是损害;但是决定证道的,不是修为。
既然如此,抢时间就更重要。
他的理智催促他,该斩尸了。
天庭半日,地仙界的半年。
桑天子静悄悄地做了决定,而后炼化功德,以斩恶尸。
那是一个痛苦的过程。
就好像被千刀万剐一般,好像被剥皮抽筋一般,他用功德撕扯着身上的恶念,再用功德抚平伤口。恶念继续滋生,他不停地撕,不停地扯,汇聚成一团,打入黑莲之中。他的恶念,在黑莲之中修行,修行时利用黑莲的力量,压制本体的善,将本体的恶尽数释放,被扯进黑莲之中——
那是个极危险的过程。
一不小心,他就会像无天那样,让恶念主宰他的一切。
幸好,他有三个应对之法:
其一,他的恶念有方向。
他加深着恶念对魔道的欲望,用变得强大,占据魔道和证道,来引导魔道。
如此一来,他的恶念跟他本身的方向一致,不会有太大的内耗。
其二,他有海量的功德。
功德可以抚平他的一切伤痕。
其三,他有通天教的妙法。
斩三尸后,如何掌控三尸身,圣人早就有了对策。作为圣人弟子,他坐享其成,修那法门,可避免受三尸身作乱的威胁。
不过,这三个法门都不是万能的,最终还得看人的修为。
就在桑天子修炼之际,阐教弟子被广成子邀请,聚于九仙山桃源洞。
百万里桃山,无尽仙灵之气氤氲不散,真是好仙山。
广成子已经失去这次机缘,不能证道,他不想让这次机缘被别人取去,于是请来同门师兄弟,为他们讲述此次机缘。
广成子说:“此次机缘,乃证道之机。若是错过了,若是被截教弟子得到了,以后会怎么样,就不用贫道多嘴了吧?争此机缘,不止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阐教,为了我们所有师兄弟的尊严。阐教之名,比我等性命更重。”
赤精子说:“师兄不必再说争不争,只需说怎么争。证道机缘,我等岂能放弃?”
太乙真人说:“截教的蚂蚱,蹦跶得太高了,封神大劫的教训,他们还没吸取?请师兄尽管吩咐,为尊严,为阐教,我等在所不辞。”
余者纷纷附和,唯独南极仙翁和云中子不言语,不知有何想法。
广成子不管他俩,说:“好,既然众志成城,贫道便讲此机缘,给大家参考。”
他将大家知道的前因后果讲出——这些别人都知道,可未必有他那样的感同身受。听他讲述的血泪史,众人汲取着养分。
他用这血泪史,唤起大家同仇敌忾之心。
再说那西方,佛界。
孙悟空几次想逃,被他师父捉回。
又老实了几年,还想逃。
他师父说:“你本性如此,让你一直在此修行,倒是委屈了你。也罢,阐截二教的争斗已有生死揭晓,你便去不周山下走一趟。那里有两件法宝,为祸世间,我佛慈悲,有渡化他们来西方的缘分。你便代为师前去,走这一遭。”
只要能出去,孙悟空便很高兴,说:“是,师父,办完了事弟子就回来。”
若真想回来,他不必说出来。
圣人岂不知他的想法,但不在意。
等事情办成了,孙悟空一定会回来——不主动回来,就被动回来,没区别。
因缘际会,孙悟空出了佛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