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青云眨了眨眼,给她倒了杯茶,让她坐下:“我……爹那儿,还是说凑不出钱?”
于妈妈木着脸道:“只见着了棒槌,说是世道不好,粮食都不够吃,开销越发大,账上没余钱,让缓缓。”
可夫人的病,怎么敢缓?
周医婆的医术还行,和家里相熟,诊费十分便宜。
但岳玲的病在肺上,要紧的是一个‘养’字,最好能吃人参。
就这几日工夫,岳玲平日里攒的零花都耗了个一干二净。
穆青云翻了个白眼:“那货找娘拿钱时,倒不提节省。”
昔年岳玲可是很有钱的。
这年月,戏子难做,是下九流,大部分小戏子都穷困潦倒,但是名角可不一样。
至少名角最当红时,钱不缺。
当年岳玲嫁入张家,也是十里红妆,光是压箱钱就准备一大箱子,那箱子上头都是玳冒装饰,同样值老鼻子钱了。
她用的那一身唱戏的行头,都为江南大家的手笔,她那顶帽子,点翠工艺,贴着金箔,上头的珍珠有几十颗。
就这么一套,当年就典当了百两银。
岳玲的行头还有嫁妆能典当的都典当了,全填进了张家的无底洞。
张二公子,不对,现在要叫张老爷,他是个读书人,每月笔墨纸砚要用钱,找岳玲拿。
每月和文人墨客消遣,诗词唱和,要用钱,也找岳玲拿。
连仗义疏财,为朋友养家,要用钱,一样找岳玲拿。
张家上上下下,从老夫人,大房留下的孤儿寡母,都拿岳玲的嫁妆钱支撑着。
现在岳玲自己生了病,要支用些银钱治病,却支不出了。
十几年下来,天灾人祸的遇见了一堆,一家子连岳玲在内都不是能操持家业的主儿,再多的钱都耗得所剩无几。
岳玲已经沦落到要做些荷包刺绣手艺活,赚些零花水粉钱的地步。
穆青云想起这些就暴躁。
她从小就挺看重钱,当年拿了压岁钱,她妈要帮她收着,她也知道私底下和她妈滴咕两句,可不许昧下,不许给别人花。
管用不管用的吧,反正知道钱是好东西。
岳玲是苦出身啊,唱戏是最苦的行当,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绝无丝毫虚假。
她的钱可是血汗钱。
穆青云心疼的要命。
于妈妈叹气:“夫人以前有个姐妹,去年来了封信,说是嫁到长县去了,我托武货郎去给她送了封信,许能借点银钱买药……”
穆青云摇头:“老爷还在,哪里用得着外借?”
他既要做个封建大家长,难道还不养老婆孩子?
说话间,张庆身边的长随棒槌,就板着脸过来敲门。
“三小姐,老爷让我传话——自去院里跪着,今天不许吃饭,等会儿再收拾你这个不知尊卑的东西。”
“走。”
穆青云二话不说,抬脚就走。
棒槌:“……”
于妈妈心下一惊,怕她吃亏,忙也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