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车大约两个小时,石穿来到了如今的永兴巷。车水马龙,高楼林立。乌鲁木齐和北京早已经天翻地覆,这道小小的永兴巷又如何不会变得沧海桑田?站在川流不息的宽马路旁,石穿一时又忍不住在心中不断的感慨。
永兴巷变了,当年的永兴巷七号的四合院和那些枝桠桂树也自然早已失去了踪迹。石穿在现代化的都市里寻寻觅觅、走走停停,却也不知是真在寻找些什么,还是只为了单纯的纪念?
一路走去,时间在脚步的挪动中流逝。在旁人眼里,这种行为怎么看都像是在浪费时间。
可直到石穿突然停下了脚步,他的嘴角露出一丝惊讶,双眼瞪大显出一片迷茫时,旁观者才会发现他的逡巡确是有其含义的!如果,真有旁观者的话。
在石穿身前,一座高大写字楼的外墙墙角处,刚好在停车场的最边缘在保安巡逻的死角里,一个摆摊算命的老人穿着一身明显不符合时代审美的黑色短褂,躺倒在地昏睡不醒。
这样的场面不常见,却也不是多么的罕见。然而石穿看见这幅场面后,当即便呆立在了当场,心中激荡不已久久无法平静。
不是这种场面象征了什么后现代构图或是行为主义艺术,而是他认识这画面中的一个人——那个摆摊算命的老人!他绝不会认错!
四十六年前,他在成都永兴巷的巷子口也遇到过同样一个算命的老人,那老人为他卜了一卦“地火明夷”送了他两句判词,借助那两句判词他才先后两次逃得性命,得以重见天日,石穿自然对他感佩不已。
而此刻,当年那个断理如神的老人和如今睡在他面前的老人竟是一模一样!一样的花白胡子,一样的身高体长!就连他神情外貌都几乎无所变化,这分明就是同一个人!可是!这个老人在四十六年前就已经多大了?到如今……他恐怕至少也已经有百岁高龄了吧?
简直就是个活神仙般的人物啊!
石穿努力压制下了心头的震荡,慢慢靠近了那个老人,俯身下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老人细微的鼾声止住,伸了个懒腰慢慢睁开眼睛。他看着石穿的脸,忽然笑了,道:“年轻人,我好像认识你。”
石穿的鼻头一动,眉头稍稍蹙起又飞快的平复,他也很是感慨的笑了笑道:“老人家当然认识小子,四十六年前若非老人家那两句赠言,小子恐怕早已经死无葬身之地了。”
“四十六年前啊?诶呀呀,我这个破记性恐怕记不住那么远的事情啦。哈哈哈哈”老人爽朗的笑了笑,石穿也跟着笑了笑,可是在他们下意识低头的一瞬间,两个人的笑容都飞快的发生了一次变化,变化很细、很小,如同微风吹过水面的波纹,层层荡起又消弭无形。
石穿从怀中掏出五张张百元大钞来,恭敬的递到老人身前,貌似诚恳的道:“老人家,有缘再见实在是难得,您不妨再为小子算上一卦如何?”
“一卦而已,有些多了。”
“小子的命可不止这些纸片,权作谢礼。今日小子身上只有这么多,他日准备妥当后,小子自然还要为老人家献上一份大礼才行!”
老人闻言便不再推拒什么,而是毫不客气的收了钞票,在阳光下照了照才塞进胳肢窝里而后道:“如此,老夫便为你再算上一卦!不知小子你这次想要算些什么?”
“就算算我即将远行,运势如何?”
“小子将往何处?”
“将往成都西北”
“同去的有几人?”
“……算上小子我,共有五人”
“可是去寻幽探胜?”
“嗯,相差不多”
“何日启程?”
“明天便走……”
“很好,够了”说罢,老人晃了晃颌下花白的胡子,从身前的罐子中取出一叠“乾隆通宝”,放在瓷罐里轻轻的摇晃着,口中念念有词。一旁的石穿目不转睛,似是在紧张兮兮的看着。
可是他的嘴角,一丝笑意却无论如何都难以掩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