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认最后一处不曾有敌军间隙后,武将这才下令回营。
军营不大,最多只有近五百人。一个营的士卒,却要负责方圆几百里的巡防任务,其肩头责任重于泰山。
武将端来几壶清茶,“军中禁酒,所以今夜只能以茶代酒与几位能人异士共赏明月了!”
轻松的语气之下却是无尽的疲惫,纵然见惯了生死,在出生入死的兄弟倒下的那一刻,也会悲痛不已。仰头喝下一口热茶,感受着那份灼热顺着食道缓缓流入腹胃,心情这才好些。
宁升端起茶杯,倒是不急着喝,侧耳倾听武将倾诉自己的故事。
武将只记得自己姓袁,是否有家庭子嗣都已记不清。只有一段事迹铭记在心,不敢遗忘。
自幼参军的他跟随一位骑卒长大,这位骑卒本领不高,却每次都能在战场之上幸存。却在自己第一次跟随队伍奔赴战场时,替自己挡枪而亡。亦友亦父的骑卒临死前,眼中全是自己,叮嘱道:“带着我的意志,好好陷阵杀敌!切记出刀不可犹豫,否则死的便是你!”
袁姓武将潸然落泪,“当初就是因为我的犹豫,他才会……”
宁升感叹道:“安稳的日子来之不易,哪有什么岁月静好,不过是有人负重前行罢了!”
袁姓武将眼前一亮,连连称好道:“这话从未有人说过,那些黎民百姓只当我们士卒的守护是理所当然;而朝廷文官则嫌弃我们粗鄙,难登大雅之堂,所以从未有人如此称赞过我们。”
宁升愤愤不平道:“如此国家也值得你们守护?”
袁姓武将无奈道:“我们也有家人,叫我们如何退缩?”
不远处升起一堆篝火,兴许这就是这群士卒为数不多的娱乐活动之一。死了几十位兄弟,所有人脸上都是沉痛神色。
袁姓武将语出惊人道:“我其实早知道现在的我们不能称之为‘人’了……”
“你怎会察觉……”宁升不明所以。
袁姓武将道:“忘却了太多事情啊!甚至连我挚爱之人的模样都已模糊,活人怎会如此?”
宁升本想说句安慰的话,却被袁姓武将挥手打断道:“安慰的话不必多说,我等都是铮铮铁汉,心境没有这般不堪!生前我们能将匈奴的头颅尽数斩下,死后也会让他们的魂魄灰飞烟灭!”
此话一出,军营大雾四起,袁姓武将的身躯变得朦胧。随着时间满满推移,已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程度,周围皆是一片白芒。
不知持续了多久,大雾散去,只是再也不见士卒身影。方才的场景宛若黄粱一梦,转瞬即逝。
但地上的这段话证明了袁姓武将确实存在过。
前路漫漫,当谨之!
原先还是一片空地景象,待白雾散去之后便是层峦叠嶂。如今暮色格外沉重,山风阵阵拂过脸颊,略显几分冷意。宁升令斯坦启寻找歇脚地方,继而看向远处山峰,喃喃重复地上的那段话:“前路漫漫,当谨之!”
牧晴恍然如梦道:“方才的景象都是假的吗?”
伊乙心中有着同样的疑惑。
宁升只给出四字回应:“如梦如幻!”
远处山峰让宁升想到自己的宗门——武灞山。一年前站在山脚下仰望山峦之巅时,心情充满了激动,憧憬着未来如何。而今真正踏足修炼一途,才见识到这条路何等狭隘,艰难到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片刻之后,斯坦启返回,指着不远处道:“往前一里地,有座废旧道观,倒是可以作为落脚地。”
废旧道观?
宁升问道:“你们妖魔不惧怕道家神仙像?”
斯坦启道;“其内早已破败不堪,神像早已坍塌,毫无半点神光,与寻常院落无异,倒是无妨我等落脚歇息。”
山上潮湿,伊乙并无魔气抵御寒冷,身体微微发颤,不自觉环抱双臂,将熬人之物勒出诱人的形状,险些让宁升心神失守,立刻分出一缕火焰,为其温暖身子。
伊乙眼神复杂,低下眼帘,小声道了句谢谢。
入住道观,果真如斯坦启所言,其内陈设破败不堪,甚至连房梁都被腐蚀的摇摇欲坠,让人生不出半点安全感。不过好在也算有个遮风挡雨之处,不必担心寒气入体,染上风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