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炜民笑道:“我还算幸运的,至少遇到了恩人。只是这世上有太多人没有这份机缘……”
先前书生邀请四人入府做客时,便谈到黄炜民为人亲民,且看重贤士,从不会随自己喜爱打压官场上的有才之士。
宁升道:“淋过雨,所以要为他人撑把伞!”
黄炜民眼前一亮道:“这话虽然并不深奥,但却富含大道理啊!”
“接地气!”宁升咧嘴一笑。
可这个世道,老实人怎能活下去?且不说官场有多黑暗,仅是这一处小县城,便能将人吃的骨头都不剩。富者更富,穷者更穷,百姓已早就麻木。
黄炜民道:“我的恩人也是平民出身,只是他并没有我这般幸运。为了进入官场,他失去了太多!”
他的恩人便是徐宁。
眼前这座李宅的豪华不知道是多少百姓血肉尸骨堆出来的。
李宅主人李箜篌谈不上城府颇深,但极有经商天赋,商场之中的冷酷手段无一不精通。
简单的逼人为奴的手段谈不上高明,却也让无依无靠的徐宁走投无路。报官?简直羊入狼口!豪绅能作威作福怎会不将官场关系打好?看起来是位青天大老爷,实际上不过是个见钱眼看之徒。
百姓们唯一能够摆脱穷苦境地的方式便是从军。然而以命换命得以富贵之人仍是少数,还免不了被旧贵族打压,也是夹缝生存,可比起百姓无疑是要幸福太多。
忽然,徐宁眼神坚定起来。若是自己一人便罢,虽说为奴几乎卑微如狗,可好歹还有三餐可食,勉强生存,但自己的妹妹只有四五岁,如果难不成也签那卖身契,做这李宅的贱奴?
正是如此,徐宁想法这才坚定。
在正门询问一声之后,里面走出一位中年男人,是这李宅管家。当真是李宅家大业大,一个小小管家竟也养出了官老爷的傲气,自始至终都未曾正眼瞧过徐宁,最后竟是让其从狗洞入宅。
如此侮辱虽不至于随处可见,但在一些家风蛮横的地方早已司空见惯。果真是人命如草芥。
或许是身处这世道不得已生出的奴性,又或是徐宁本就有求于人,他没有犹豫,穿过狗洞间依稀还可闻到狗屎臭味。
原本褪色严重缺却极为干净的长衫已脏乱不堪,而徐宁也看起来和叫花子无异,从正门进的管家见此满意一笑,随即带着他前往家主平日常带的玉溪亭。
李箜篌花费大量银子打造的玉溪亭可谓华美至极,假山与人工开凿的河渠构成一幅唯美图画。最美的还是于河渠边垂下枝丫的柳树,最令其赏心悦目。
琵琶之声悠然入耳,如嘈嘈急雨又如玉珠落盘,听者闻之能将心神放空,更有甚者可能连伤痛都能忘却,难怪前朝会为伶官灭,当真不是没有缘由。
李箜篌坐在亭中石凳,面前石桌上摆放着一坛醇酒,即使还未开坛,已是满庭酒香。本以为府内下人都这般目中无人,身为家主的李箜篌岂不是更加喜怒无常?
然而面前男人温文尔雅,不仅毫无半点暴戾之色,甚至眉宇间有些许英气,给人以一副正派人士形象,无法想象这么一个人会是冷血无情的商道巨子。
李箜篌招手,示意让徐宁坐下,“你是否记恨我逼你为奴?”
眼前这个看不透的男人令徐宁本能谨慎,一时间竟不敢开口。
李箜篌见状,哈哈笑了几声后用尽可能和缓的语气道:“毕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不是?听说你捡到一位五六岁的孩童?如今身体可还好?若是生病,大可以带到我宅上,唤管家为她找郎中。”
徐宁连忙拱手道谢:“多谢李员外好意!”
李箜篌继而轻笑两声接着道:“心有忌惮是好的!可你面前如今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带着那女童一起为奴,另一个自然就是从军。”
徐宁继续沉默,反倒是李箜篌始终言语不断:“如果我肯给你第三个选择,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听一听?”
说是询问,但没等徐宁回答,李箜篌便道:“我推荐你入军,当然也会适当培养你。”
徐宁不是傻子,声音略显冰冷道:“有何条件?”
李箜篌摇头不语,自顾自道:“你一人入军,小妹便暂住我府上。你前途如何暂且不提,至少你妹妹不愁吃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