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长平目光沉凝,望着崔云彰淡道:“崔大人纵横官场这么多年,照理来说应该早就达到了喜怒不形于色的地步了,如何还会这般失态?”
崔云彰抬头死死的凝望着宋长平,目光即欲噬人。
“也是丧子之痛又有几人能够承受?”
“我对崔大人的经历倒是好奇的紧,便搜集了些,不知道对不对,崔大人姑妄听之...”宋长平轻声笑道。
“崔大人寒门贵子,当年一年之中连中三元,金榜榜首,一夜而天下识君,那是何等风光?”
“不知多少少女对崔大人芳心暗许,尤以那罗玉珊为最,不过当时崔大人与结发妻子伉俪情深并且大公子已经出世,自然对所有人不屑一顾,但后来天有不测,大人结发妻子却染了肺痨不幸亡逝...”
“崔大人悲痛欲绝,而这时那罗玉珊在一旁对崔大人嘘寒温暖照顾有加,而且对待那大公子也是无微不至,崔大人你心中感念,再加上当时罗家已经在大雍官场颇有势力,谁不想寻个靠山?种种缘由之下崔大人便迎娶了罗玉珊,此事在当年也被奉为一幢美谈...”
此刻崔云彰的脸色似乎是平静了不少,不再似刚才那般激动,不过那目光中依旧蕴着波澜。
宋长平接着道:“一年之后便有了二公子崔浪,而那时大公子已经四岁,便有神童的美誉,吟诗答对,行文珠算等等皆是手到擒来...”
“不过可惜啊,在崔大人有一次赴皇城朝觐皇上之时,大公子在家中却染了天花,到最后,崔大人甚至连自己大儿子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便已下葬...”
“大公子乃是崔大人与亡妻唯一血肉,舔犊情深,又是闻名大雍的幼年神童,不知寄存了崔大人多少心血,大公子的早夭对崔大人自然是个致命的打击,后几乎一蹶不振,辞官回家,过了数年才算是走了出来,但也性情大变,变得心狠手辣,难以琢磨...”
“后蒙得当前这位年轻皇帝的赏识在加上你岳父背后的势力,一步步便到了这魏阳郡太守的位置,可谓是位高权重...”
“因为大公子之死,崔大人跟罗家生隙的原因,而此刻罗家在朝中威望逐渐增大,那位年轻皇上自然不愿看到这种情况,便向着崔大人抛了橄榄枝,可以怎么说,崔大人能够真正成为他的心腹也是因为大公子的死,这倒也算是因祸得福...”
宋长平抿了口茶,润了润嗓子,不再言语,转头望着崔云彰。
崔云彰的目光依旧陷在昏沉之中,带到宋长平的声音落了,才算是慢慢回过神来,瞥了一眼宋长平,无悲无喜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宋长平笑了笑:“我对当年之事心中好奇,倒也替崔大人你仔细了解了些,不知道崔大人有没有兴趣听...”
崔云彰面色打着颤儿,透着心境中的不平静。
“当年大公子之死恐怕不是天花那么简单...”宋长平轻声吟道,欲言又止,目光瞥了崔云彰。
崔云彰面色未有任何波动,依旧是丢了魂儿的模样。
“看来崔大人也知道些隐情,若真是这般,我倒是有些佩服崔大人了...”宋长平脸色浮出一抹笑意来讥讽道:“明知道自己的亲生儿子死于非命还能这般隐忍,定有非常人之能,佩服,实在是佩服。”
“哎...”长叹一声。
“大公子这般聪慧,天生神童,到头来却以这样一种方式死去,实在是命运捉弄啊。”
崔云彰目光陷入一抹痛苦之色,死死的攥着拳头,青筋暴起。
“或许也是我误会了,崔大人这般只是为了蛰伏,等待着一个最完美的时机,给其最致命的一击...”宋长平面带思索道,说着目光注视着崔云彰。
崔云彰此刻依旧失魂落魄,陷入了无尽的痛苦之中。
这种事儿若要是放在别人身上说不定会被逼疯,可见这些年崔云彰心中在经受着怎样的折磨,但此事远比如今还要复杂的多。
宋长平接着道:“既然大公子早殇之事崔大人知道了,那我便不提了,不过另一件事儿却不得不提。”
“别,别说了,算我求你了,别说了,真的别说了...”此刻的崔云彰抬头望着宋长平,那被血丝布满的眼眶中透着一抹哀求。
这崔云彰居然也会露出这般模样?怎么可能?
宋长平目光中闪过一抹不忍,当时知道这件事儿的始末时,他也目瞪口呆,难以置信,就是这般狗血,但就是真实的事实,血淋淋残酷的现实。
那抹不忍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淡然正色:“崔大人你当真不想知道吗?我猜怎么多年你的最心底恐怕也一直在怀疑着犹豫着纠结着吧,你不敢相信这种事儿会发生在你身上,所以你一直在退缩,从未真正正视过...”
“崔大人,既然如此我便给你个机会,你若不想听我便不说了,此事疑惑或许真的会永远埋藏在过往尘埃之中,但我希望你能一辈子经受住内心的责问...”随后不在言语,就怎么静静的望着崔云彰,等待着最后的结果。
崔云彰浑身颤抖,万般痛苦一遍遍绞过心间。
苦苦挣扎着,对他来说此刻的每一瞬都如同无尽轮回的折磨,尽可能的平复着,目光之中的痛苦渐渐散去,变成了亘古严寒的冰冷与杀念...
“说...”一个字沉重的在其灌了重铅的喉咙里咕哝着,只此一个字,似乎就用尽了所有的气力。
宋长平见状笑了笑,对于这结果他到不意外。
不过这真相或许真的会令其痛不欲生。
“当年,崔大人结发妻子并非死于肺痨,而是死于罗家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