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区千多俘虏,有这么难办吗?你是当朝首辅,是杀是留,不就是你一句话的事吗?”吴争古怪地看着冒襄,“……朕算是明白了,你冒辟疆是想祸水东移,让朕替你背锅……对吧?!”
“……陛下,臣是真想不出辙了……若说尽杀之,那可是一千多人哪……可若不杀,舆情鼎沸,怕引起民愤……!”
冒襄是真头痛,他觉得,若是在北伐时期,杀了也就杀了,可现在,敌人投降,清国灭亡了,天下尽入朝廷之手,说起来,这些人也已经成了天子子民,这个时候,若杀个血流成河,确实有悖圣贤之道。
吴争呵呵一笑,“先喝酒,喝完再说……你好些日没来宫里了,朕想找个合适的人喝酒都没处找!”
冒襄苦笑道:“陛下啊……您就不能先示下……臣也好陪陛下尽兴嘛!”
“也对啊?”吴争呵呵笑道,“好……那朕先问你,这千余俘虏中,清人有多少?汉臣有多少?助纣为虐的铁杆汉奸又有多少?身在曹营心在汉,或身不由己的有多少?”
吴争一连串的问题,让冒襄迟疑起来,试探着问道,“陛下何意?”
“清人嘛,本就敌对,各为其主,无可指责……如今降了,既往不咎就是了!”吴争随口道,“清军入关,留发不留头,迫于无奈降了,于情可愿,只要没劣迹,给些回乡路费放了就是,其中有才学的,降级使用亦无不可……!”
说到这,吴争脸色渐渐严肃起来,“可那些助纣为虐的铁杆汉奸必须严惩,不管是恶有恶报,还是杀鸡儆猴……绝不能放过一人!”
冒襄稍作思忖,抬头道,“陛下所言极是,臣其实也是如陛下这般心思……可问题是,如何鉴别……清宗室自然是无须鉴别的,人数也不多,仅二百多人,可汉臣呢,谁来证明他们是迫于无奈,还是甘心助纣为虐?尤其是象范文程、洪承畴等,罪证确凿,可他们皆称,为陛下做了不少事,而此役我军兵围盛京,他们劝说清廷投降,也出过不小的力……这真要论起来,是罪大于过,还是过大于罪……还请陛下赐教!”
吴争笑了,点点冒襄,然后指了指宫女端上来的那条已经被烹了的鱼。
“此鱼有错吗?”
冒襄一怔。
吴争继续道,“朕认为它没错……如果不是你冒辟疆进宫,朕会将它放生……可是现在,它成了一道佳肴,为何?”
冒襄似有所悟地点点头。
“帝王无情,指的应该不是帝王没有七情六欲,而是指帝王不该去辨别对错!”吴争悠悠道。
冒襄皱眉,微微吸了口气。
“朕的子民在皇城外聚集请愿,你冒襄是当朝首辅……。”吴争将酒坛子重重往桌上一顿,“你是想胳膊肘往外拐,宁可屈了朕的子民,也要为那些无良无德之人讨个公道吗?朕是不是可以认为,你冒襄还是在同情所谓的同窗、同道、旧日同僚?!”
这话诛心,冒襄悚然一惊,“可……可这其中未必没有冤枉之人哪?”
吴争淡淡说道,“朕看不见,也不想看见!”
冒襄心里一跳,“这……这就是说……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首辅所谏……朕准了!”吴争大声说道,“来……吃酒!”
冒襄大惊,随即苦笑。
准了?
看来,这锅自己是背也得背,不背也得背了。
冒襄举杯,自嘲道:“多谢陛下指教……臣懂了!”
吴争将酒一饮而尽,“……将清室中人尽数迁往东藩岛,按人头,赐清室中人宅子一间、土地百亩、银百两……总不能让人说朕抠嗖吧……哈哈?”
冒襄惊愕,东藩岛?
这不成发配海外了吗?
冒襄刚要开口,吴争抬手制止,沉声道,“冒襄啊,朕不杀他们,还赐他们田地、钱粮,已是宽仁……你要再想待其优渥,那就是不识好歹了!”
冒襄赶紧应道,“陛下圣明……臣遵旨!”
“好了,事都解决,今日陪朕痛饮!”
“陛下请!”
……。
三日后。
范文程、洪承畴等共五百六十余降清汉臣,被押解至大校场,接受公审。
随后在一片“诛杀国贼”的呼声之下,被当众处决。
而象祖大寿、韩爌诩等三百多人被朝廷赦免,其中一百多人被留用。
朝廷的这般做法,赢得了民众拥护。
可此时,北方出现了一个突发事件,其后果引发了朝堂两派对立。
陈胜、钱翘恭、沈致远三部,奉旨平定、肃清北方尚未降服的各部落时,因有些部落拒绝投降,甚至联合起来反抗,沈致远率其麾下枪骑,屠了其中三个为首的部落,三个部落中所有男子,包括老人、孩子尽皆被杀。
事情发生之后,原本持反对态度的陈胜、钱翘恭,钱翘恭保持了沉默,而陈胜却在另一个方向,效法沈致远,三天时间,屠了西边四个部落。
七个部落的覆没,迅速逼降了整个北方,但凡汉明军旗过处,不见站立,只见跪伏者。
可这事传到中京,朝臣反应出现了截然不同的声音,一方支持陈胜、钱翘恭、沈致远三人,认为迅速肃清北方,符合朝廷的战略和利益,应该为陈胜、钱翘恭、沈致远三人请功。
而另一方,则认为清国已经灭亡,北方诸部落臣服只是时间问题,而一言不合就大开杀戒,有违圣人之道,须严惩陈胜、钱翘恭、沈致远三人,以儆效尤。
没有中间派。
这双方从朝堂闹到坊间,全城皆为此争论选择阵营,一时间,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闹得不可开交。
最后,自己也无法分辨孰对孰错的冒襄,只能去叨扰,正在宫里组织太上皇、皇后、皇贵妃诸女一起烧烤的皇帝。
次日,皇帝诏令陈胜、钱翘恭、沈致远三人回京述职。
朝野一片议论声,但依旧分为两种,一种是认为皇帝召回三人,是为了严惩训诫,而另一种则认为此时召回三人,应该是论功行赏。
数日后,陈胜、钱翘恭、沈致远三人回到中京。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宫城时,皇帝携皇后、皇贵妃亲自出迎至承天门外。
于是,所有人都明白皇帝心思了。
次日,皇帝下诏,晋陈胜、钱翘恭、沈致远三人为公爵。
同时诏告天下,“圣人胸怀天下,但圣人有国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