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番举动,只是想警告我他已经知道了你们的存在。”孟靖怀手掌施力,掌中杯子瞬间分裂,碎得彻底,“我知道他想要什么。”
谢无妄静默。
“短期内,他不会说出去的,你且放心。”孟靖怀暗哑着声调,他松手,杯盏碎片掉落在地上,发声清脆,“你好好查,能有一个叛徒,就能有其他。”
“我知道,宁杀·错,也不放一个。”谢无妄散开一侧的骨扇,他轻轻拭过一条条扇骨,是世间最毒辣的武器,“是时候好好清一回血了。”
他脚步是尖刺,有几多人死·于谢无妄张扬嬉笑表皮下那尖利的爪牙之中,他的扇骨一出能将人·切·碎,只徒留下一地污垢的灰。
“一群没用的东西,这一年的安宁与和平,倒是把他们霸下的爪牙都给磨平了些。”孟靖怀面凝寒霜,声沉如钟鼓。
谢无妄合扇,收回袖内,凉意从手腕蔓上心房。
“我今后会好好瞧着,保后方无忧,”谢无妄垂眸,笑脸带了几分敬意,“你且安心在淮安披着你那层乖巧的皮。”
孟靖怀面色松动,半响,只得一句:“多谢。”
“生死之交,何须言谢。”
谢无妄执起茶壶倒了杯温热,心猿闲放浊世,瞥眼孟靖怀神色,他一双眸永远斜潋,又恢复吊儿郎当的模样:“你再这样我下回可不来了啊。”
孟靖怀笑了一声,掏出怀内侧的东西,起身走到谢无妄跟前,放在他案边,而后轻轻拍了拍他肩膀,转身离去了。
谢无妄眸光一闪,将那东西收好,也慢悠悠地出去。
夜已深,酒馆内人少了些,谢无妄放下青霞笠子的薄纱,往掌柜那儿结了账,回头往大堂看。
“有道是山雨欲来风满楼,黑云压城城欲摧。”
酒馆大堂里的说书先生拈了拈山羊胡,一旁翘腿而坐的伴儿也随之拉了一段颇为跌宕曲折的二胡曲儿。
曲音一停,他又话音一转,故作神秘的开始絮叨一段故事。
谢无妄听得津津有味,结尾时随手扔了个金块,径直砸在一楼正堂说书先生的桌案前。
霎时,堂内寂静无声。
随后那说书先生赶忙起身便朝着谢无妄站立的方向拜谢,一边却是毫不留痕迹的将金块收入袖中。
谢无妄微微点头,也转身踏着夜色而去。
金兽消瑞脑时,洛阳孟府内宅侧院,美娇娘半倚窗边,手持书卷,雾锁柳影,烟迷靡靡月水,褪她半世清骨,磨却风月情局。
“夫人,”莺儿入门,在她跟前站定,垂首,“少爷回来了,按规矩,他今晚在别院住。”
沈知鹤抬眸,手中那书页已有一刻未翻动过,她不动声色地合上书卷,放至案上,问道:“什么时辰了?”
“回夫人,已是亥时,该歇息了。”莺儿方才整理好被褥,“可是要歇下了?”
沈知鹤不语,往窗外望去,别院传来响动声,想必是孟靖怀在梳洗。
晚膳至今两个多时辰,孟靖怀这才回府。
沈知鹤柳眉折下三寸,装了一时三刻的脸色露出松融,心下千回百转,眸中暗波流动:
“伺候我落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