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父亲准时回来,他向来守时,刚好晚上七点。
林聿言站在客厅乖巧地等他进门,喊了声:“爸爸。”
林致远四十几岁,穿了一身铁灰色的西装,带着眼镜,面容严肃。许久没见儿子,也没有任何热情的表现,微微点头,直接去了餐厅。
阿姨给他递了温热的毛巾擦手,又递给林聿言一块,带开始上菜。林聿言规规矩矩地坐着,直到父亲拿起筷子,才抬手夹了一颗虾仁。
“最近去卓航家里了?”林致远声如沉钟,眉宇间藏着一个浅浅的“川”字。
林聿言“嗯”了一声,怕自己说错话,没敢补充。
林致远似乎对这件事情有些不满,看着他说:“我不阻止你和他交朋友,但也不要过分亲密。你们以后是竞争对手,不要因为关系好,就忘了这一点。”
林聿言应了一声,并没有反驳。心中腹诽着父亲一向如此,所以他才会没有朋友。
“去哪所大学选好了吗?”林致远又问。
林聿言说:“现,现在还没开始报......”
“去学管理吧。”林致远没听他说完,自行决定:“学校我已经给你找好了,本市那所经管。不能走的太远,假期要去公司实习。”
林聿言怔了怔,放下筷子说:“可是爸爸,我想报艺术......”
林致远皱眉,再次打断他的话:“你还想学画画?”
林聿言点了点头。
林致远不客气地问:“你画得好吗?”
说完这句话,林聿言彻底沉默了下来,父亲吃过饭就走了,他还有个会议要开,没等儿子把饭吃完。
林聿言听着沉重的关门声,始终低着头,盘子里的虾仁还剩下一半,他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掉了眼泪。
他确实画的不好,可父亲这样直白地说出来,还是让他觉得难受。
手机响个不停,阿姨帮他从楼上拿了过来,林聿言说了声谢谢,离开餐厅接通了。
电话是顾耀扬打来的,他收到短信现在才有时间回复。
林聿言带着浓重的鼻音,闷闷地说声:“喂。”
顾耀扬立刻问道:“声音怎么了?”
“没事啊。”林聿言随意编个理由:“刚刚打喷嚏了。”
倒是顾耀扬那边乱糟糟的,听起来不在家里,“你去酒吧了吗?”
顾耀扬说:“没有。”又不知对谁说了一句改签,才问:“你发短信有什么事?”
林聿言说:“没事,就想告诉你一声,我到了家。”
“哦。”
他心里委屈,又不敢吭叽出声,先遮遮掩掩地假装打个喷嚏,才吸着鼻子说:“那,那没什么事情,我先挂了。”
顾耀扬说行,同时挂了电话。
林聿言轻轻叹了口气,打开画室的门,坐在地上翻着从小到大画过的东西,有些还可以,有些确实不怎么样。明明前几天才恢复的信心,父亲的一句话,又将他打入谷底。他觉得无地自容,很想找个地方藏起来,莫名地,就想到了顾耀扬。他身后可真安全,如果他在就好了,可以让他暂时躲一会儿。
不知过了多久,“咚”地一声,阳台的窗户像是被人砸了一下,林聿言疑惑地站起来,走过去推开了玻璃门。
外面的风有点凉,好像是阴天了,院子周围的矮墙上多了一层防护网,是他前些日子让阿姨装上的,据说通了电,没人敢爬进来。
他低下头,刚好看到墙外的路灯下站着一个人,身边还放着一个行李箱。
是顾耀扬。
“你,你怎么来了?”
顾耀扬椅着灯柱,轻飘飘地说:“来看你哭啊。”
林聿言差点忘了这茬,急忙擦了擦红肿眼睛,强压着成倍增长的委屈,哽咽地否认:“我,我才没哭。”
说完,豆大的泪珠就不给面子的砸了下来,甚至比刚刚还要汹涌。
林聿言胡乱擦着,心想太奇怪了。他根本不知道这份额外的委屈是哪里来的,可从见到顾耀扬的那一秒开始,它就莫名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