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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牧离开戒律院所在的“大莲花峰”时,头脑中仍是一阵浑浑噩噩的。
诛晔最终将手中的板子,高高的举起,又轻轻的落下,仅罚了他一个“去后山帮厨半年”的奇怪惩罚,感觉颇有些雷声大、雨点小的嫌疑。
对于他的满肚子疑问,诛晔更是笑容玩味的闭口不言,更让他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朝牧下山时脚步有些沉重,即使他在政治方面反应如何迟钝,也看出“大日如来”一系与“无极观音”一系之间的矛盾,已经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这本是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情,但梵宫上下偏偏对此讳莫如深,就连诸位大佬都很少提及此事。
这说明,这趟浑水,水深流缓,深不可测,一旦涉足,保管连个水花儿都扑腾不出来,就先被溺死在其中。
今天烈力强巴已经当众点明了,这位戒律院首座也是那“大日如来”一系的事实,可既然这样,明显与自己师父不是一路人的“血菩提”,为何最终还是要放过自己?难道真像他自己说的那样,要为天下公理,秉公执断?
热振想破大天也想不出一个答案来。
可麻烦就麻烦在这里,若是牵连不到他,那他大可以一放了之,大被一盖,管他外面是不是洪水滔天,可他偏偏察觉到,这“大日如来”一系与“无极观音”一系的明里暗里的争斗,矛头都似乎隐隐指向了师父和自己。
否则为何上山沟渠遍地,泉水潺潺,偏偏自己那个院子要到两里外的溪边打水?
否则为何全梵宫都有定食供应,他和师父所在的小院却要另起炉灶?
可若真要说症结在哪,他也是两眼一抹黑,完全抓不住重点。
就仿佛诸多线索都笼着一层白纱,让人云山雾绕,瞧不真切。
就仿佛被卷入了看不见的漩涡,只能随波逐流,身不由己。
就仿佛一张滔天巨网,早就暗暗铺下,只等着自己如坠网蝴蝶,无力挣扎。
说起来,这所谓“大日如来”一系与“无极观音”一系的名头,都取自那玛尔巴与自家师父的名号,二者显然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可自己那师父哪来的与“大日如来”一系相互抗衡的资本?
那天在山门下的一场“灵童之争”与“明实之辩”,看上去好像还有蒲哲天乐与千阙别云两位首座站在了他们这边,但朝牧看得再清楚的狠,其实他们都只是惦念着当年的香火情,愿意为自己这边说上两句公道话而已,要说是真的如何死心塌地的靠边站队,其实根本就谈不上的。
可朝牧就更加纳闷了,玛尔巴为何要倾尽半山之力,也为对付热振这么一个“孤家寡人”?他有什么能让玛尔巴如此忌惮的?
朝牧觉得事情并没有表面看上去这么简单。
他此时非常后悔,后悔当初热振有意向他说明关于这派系之争的问题时,自己有些心不在焉,以至于错过了了解这场争端的最好机会。
现在他倒是非常迫切的想了解整个事件的始末了,可不知自己主动开口询问,会不会让热振笑话自己?
正当他为此事无比纠结的时候,前方忽然有一个戏谑的声音说道。
“呦呦呦,看看看看,这是谁来了,这不是亲手打断了端衲殊珠手臂的拓岩朝牧吗?怎么,亲手杀死了松赞呼雷还不过瘾,跑到梵宫继续抖威风来了?”
朝牧这才发现下山的路上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小沙弥,而堵住他去路的这一位,却身着一身锦衣华服,配上一颗刚刚剃度的青涩光头,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见此情形,朝牧眼神渐冷道,“怎么,你想替他出头?”
“我替他出头?”只见那位华服少年环顾四周,继而神经质的癫狂大笑道:“哈哈哈哈!你们听到了吗?你们听到了吗?这位少侠问我是不是要替端衲殊珠那小畜生出头?哈哈哈!对不住,对不住,容我缓缓,容我缓缓,这个笑话实在是太好笑了。”
朝牧缓缓皱起了眉。
那华服少年又自顾自的捧腹大笑了好一阵,才逐渐收敛笑容,却翻脸如翻书,一字一顿的森寒说道:“我却实对你打断殊珠一事,很!不!满!意!你说你明明能打断他一只手,为什么不顺手。”
他顿了顿,脸上有开始浮现出一抹神经质的笑容,“宰了他呢!哈哈哈哈!”
只见他忽然一拳捶胸向朝牧的胸口,朝牧瞳孔微缩,但念及刚刚解决一个麻烦,实在是不想再去招惹麻烦了,于是只能不闪不避,准备硬接这一拳。
没想到那华服少年这一拳捶在他胸口,却轻飘飘的,没有半点力道,倒像是熟识好友间的嬉笑打闹一般。
其实那华服少年一直在暗中观察朝牧的神情变化,见他瞳孔微缩,却最终没有避开自己这一拳,眼中又是一阵异彩连连,在拳头即将砸向朝牧胸口的前一刻,自行散去了九成九的力道,而后连忙说道:“好小子,哈哈哈哈,老子实在是太我喜欢你!“
随即又热络的拍了拍朝牧的肩膀,“我叫川木秀河,你可以叫我的小名‘秀儿’,拓岩朝牧,以后我们就是兄逮了。”
朝牧颇为嫌弃的挡开了他的手,终于忍不住道:“你脑子有病吧!”
谁知那华服少年居然不气不恼,竟然大方承认道:“对对对,你怎么知道?我爹说我小时候,骑马时曾跌下马去,这脑袋,被马蹄子踩过,所以才变的不太灵光,哎呦,兄逮,你真是慧眼如炬啊!”
朝牧双眸再次危险的眯了起来,吃一堑长一智,他之所以会与殊珠他们起冲突,就是吃了没文化的亏,居然连佛国几大亲王姓氏都不知道。
所以在离开戒律院之前,朝牧连忙寻了个间隙,逮住旁边一位持戒僧,好好恶补了一番关于佛国诸位亲王的基础知识,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川木秀河?”
听到朝牧如此一问,华服少年的双眸中,忽然爆发出一团璀璨的神采,“你认识我?”
“不认识。”
川木秀河顿时如霜打的茄子般,蔫的不能再蔫了。
“但‘川木’这个姓氏倒是听说过,你是佛国亲王势力中排名第三的川木家的世子?”
川木秀河随即晴转多云,嬉皮笑脸道:“好说,好说,‘川木家的傻儿子’,说的就是在下了。”
朝牧面无表情的双手合十道:“领教了。”
川木秀河像块甩不掉的牛皮糖一样又粘了过来,“兄逮,兄逮,今天你打折了殊珠那小畜生的手臂,这梁子就算是结下了,他们今后肯定会想着法的来找你的麻烦,兄逮,你看看我。”
秀河说着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别的本事没有,打架闹事欺负人的本事倒是一个顶俩,怎么样,怎么样,考虑考虑,加入我们呗?”
“你们?”
“对呀,你真以为,我们这些个初入梵宫的亲王世子们,都是一团和气啊?我告诉你,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我们和殊珠那些人啊,生来就不对付,今后更加是势不两立,水火不容。”
朝牧冷笑一声:“我一个奴隶,去掺和贵族间的明争暗斗,不太合适吧?”
秀河继续嬉皮笑脸道:“兄逮,狭隘了不是?奴隶怎么了?奴隶怎么了?谁要是敢拿你的奴隶身份嚼舌头根子,别说是你,我秀河就第一个不答应,再者说,你跟殊珠、赞义那几个小王八蛋的梁子反正是已经结下了,反正都是要对付他们,何不顺水推舟,加入我们,有句老话说的好,敌人的敌人是朋友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