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面前是半钟头前点的一碟茴香豆,没有喝酒,看起来与之前的样子判若两人。
早上的店铺还是比较喧闹的。人们熙熙攘攘,有的还在讨论之前发生的神秘葫芦侠客除恶事件。醉尘乡倒不是想在这儿听到什么情报,他似乎在等着什么,但随着时间推移他也逐渐有点不耐。
看着来往进出不断的顾客,醉尘乡又有点打盹,眼皮上下打架。
和煦温暖的阳光自木棱窗里照进来,醉尘乡不禁长长打了个哈欠。
又巴望了一会儿,醉尘乡也吃完了碟里的豆子,感觉有些口干舌燥。
将近中午时分,来店里吃饭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小二看醉尘乡的眼神越来越不满,甚至多了一丝怀疑。
醉尘乡一天不喝酒,喉咙里就好像有小酒虫在爬。终于按捺不住,他刚要招呼小二上壶酒,却见他先朝这边走了过来。
见他过来,醉尘乡刚要开口,小二就略带着一丝鄙夷,率先沉声催道:“客人,酒馆这时候人多,桌子也快不够用了。您要是没事,就尽快付账走吧。”
店小二的意思很直白,人家那是嫌弃了。
但醉尘乡也没生气,反倒悠然从兜里拿出破棉絮的钱囊,从中拾出一块碎银,码在了桌子上。
起初小二看他钱袋还嗤之以鼻,但看到那银子时,小二眼都直了。
醉尘乡的这块银子,放在这儿都够办一桌酒席了。这摆明是个财不外露的主儿!
小二脸上的阴霾顿时化作万里晴空,谄媚地对醉尘乡笑着,殷勤地躬下身子,毕恭毕敬地问:“那个……客人,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您,您有什么需要吗?”
醉尘乡摸了摸下巴,想了一下:“弄几道好菜,最好有鱼。再上几碟梅花糕。”
小二满口答应,收了银子,欢天喜地地往灶房去了。
醉尘乡单手托着腮,还在考虑着什么,但神色明显犹疑不定。
他做这一切的原因,是他昨日凭借零星的线索推知了老朋友返回朝云街埠这一信息。
但老朋友这次很低调,而且似乎根本没有跟自己打个招呼的意思。
多年未见,这样做从来不是他的风格。而现在这样做了,只有可能说明他在进行什么谋划,而这附近最有可能吸引他的,就是骇人听闻的布元坊事件了。
他一定知道些什么,很可能是为了不牵扯老朋友,才没有来过访自己。
醉尘乡不禁暗暗皱眉。
所以他今天特意打扮出门,就为让他明白自己的意思。
但没想到在这里等候多时,他就是不领自己的情。那只能再进一步表达诚意,来看看当年的默契是否还存在。
少顷,一道道精美的菜品端上了桌。
一道清蒸鲤鱼,一道红焖江鲈,一道茄香鱼片,一道油爆银鱼。鱼香弥漫,显然是厨师拿出了浑身解数,就为了满足这位贵客的口味。
醉尘乡自己并不非常喜欢吃鱼。这么多菜,如果老朋友不来,那自己还真有些骑虎难下。
他倒不是心疼钱的问题,虽然浪费钱也很肉疼,但如果那位老朋友非但不来,反而在暗处笑他愚蠢,被抓住了讥讽的把柄,他会觉得更加尴尬。
两人年轻时候,就以互嘲作为一大乐趣。虽然而今风尘沧桑,但仍会偶尔开个玩笑,权当是老朋友的一点默契,或是对从前的追念。
“唉……”
望着一桌佳肴,醉尘乡似乎又看到了年轻时好友的踪影,仿佛世殊事异,相见仍是少年。
晃眼而过,在进门的客人中,一点晶莹的梅花坠饰令他触电般精神一振。
醉尘乡立刻回过神来,眼神刚刚投出,就与那人四目交接。
记忆中的身影再次变得鲜活,并与面前之人的形象渐渐重合。
“你……总算来了。”
许久,醉尘乡迟迟地开口,却没有什么感人的肺腑之言。
“久等了啊。”
那人也点了点头,拉开桌对面的椅子,自然地坐下。
来者同样衣着朴素,灰色的罩衫下面透出一点梅红颜色。虽然已经不算很年轻,看起来倒是神采奕奕。
他背后是一只长条剑袋,封口处用带有梅花吊坠的棉绳系住。由于朝云街埠人流众多,也时常会有侠客经过,所以他这样并没有引人注目。
“这次回来,想必不是为了回来见我叙旧。”
醉尘乡将桌上的梅花糕向来者推了推,口气闲散:“毕竟这不是你的个性,一品红梅。”
来者嘴角微微上扬,继而叹气道:“许久没听你叫我名字,现在听来,还真是七分亲切,三分陌生啊。”
醉尘乡笑了笑,那种笑容在他长久淡漠的脸上,仿佛枯木逢春。
…………
而在布元坊远处荒野,在杂草中寻觅踪迹的赋云歌两人,终于发现了隐藏在丛林之中的血迹来源。
不远的地方,是一座简陋的小木屋。
粗劣的建筑痕迹,看得出来是为了某种目的临时搭建的营地。
门口衰草之上,也是一滩刺眼的猩红,以及几柄碎裂的兵器。似乎是经历过激烈的搏杀,想想就令人胆寒。
赋云歌看了看东方诗明,两人眼中都流露出犹豫的神色。
眼前就是两人要找到的结果,但在面对它的时候,内心深处却又有些惶恐。
“走,去看看。”
赋云歌一咬牙,拉着东方诗明的衣袖就朝小木屋走过去。
两人小心翼翼地靠到小木屋门口,赋云歌谨慎地伸出手,缓缓推开那扇虚掩的破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