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翩翩佳公子在她眼里,岂非也正如他口中的那种酒,淡出个鸟来了。
“这种酒,可是很容易醉的。”
她不说话,只是坐在一旁静静地听他说。
“这样的喝法,更容易醉。”白落飞看着她,眼睛里流露出一丝狡黠的神色,“只有借酒浇愁的人,才会喜欢。”
十斤比二两容易醉,烧刀子也比黄酒容易醉,一个人若是喝酒喝得太急,最容易醉,一个人若在心情不好的时候喝酒,更容易醉。
那么一个人,若是在借酒浇愁的时候还喝得这么急,那她就非醉不可了。
“借酒浇愁?”她这才抬起眼来看了看他,才开口说了话,“酒解决不了任何痛苦,但能使人自己骗骗自己。你不是我,也不要拿我当成你。”
对她来说,喝酒就是喝酒。
不必扯什么武松十八碗下肚能打虎,鲁智深倒拔了垂杨柳,太白斗酒诗百篇,兰亭集会曲水流觞那些个有的没的闲话,喜欢的是酒,是这个味儿,不带有任何别的情绪,只要轻轻滋溜儿一口,几十年风雨蹉跎的回忆就全都窜了上来,与他人无关。
喝不醉的人,又如何浇愁?
“难道这天底下就没有你解决不了的麻烦?”
“我若是真的遇到了什么麻烦,绝不会把时间浪费在借酒消愁上,就算叹一句今宵酒醒何处,麻烦也不会自己被解决。”
“你简直冷静得不像个人。”话虽如此说,但他已得到了最满意的答案。
“难道这不是最好的法子?”
“是,可能做到的人又有几个?”
“正因为这世上没几人像我,所以你才会找来这里,不是么?”她又将碗中酒一口灌入咽喉,却没有再倒上,“我喜欢酒,最喜欢烧酒,酒越喝越暖,一口闷下肚之后,从喉咙一直烧到胃里,暖到全身。人心凉薄,唯有酒能御寒。”
“我二哥白擎飞也是好酒之人,他虽不喝酒,但却喜藏酒,我知道他有一个秘密的酒窖,里面藏着数十坛百年陈酿,你知道的,我不好这一口儿,所以那些酒都可以……”
“喝酒不谈事,谈事不喝酒。”
话说了一半,却已被她硬生生地打断了。
未到三更,她只做卖酒的生意。
醉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
一个人不论做什么事,都要一心一意,心无旁骛,即便是喝酒,否则,揣着心事分神,不能好好品品这酒中滋味,岂非糟践了这难得的酒兴。
白落飞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尴尬地笑了笑,不再说话。
现在不过才二更天,他也不过是来喝酒的。
他就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对面的女人直接抱起了大坛,仰面便灌了下去,他也重新斟了一小杯,放在嘴边细抿起来。
有些酒,也像是人一样。
第一眼看到的时候极难亲近,可越是慢慢去品,好像,逐渐变得不那么难以下咽了。
当然,这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
三更的梆子声已经响起,主人的逐客令也已经下达。
“该打烊了。”
打烊上门板,这本是张子虚每天的事情,只是他也总有那么几天不方便的时候,譬如今日。
通常这种时候,谢乌有才不得不顶上他的活。
关门,放子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