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蘼对他们两个人的吵闹早已见怪不怪,她现在关心的只有那个被捆着的人,“早上我是真真儿想放你走的,你干嘛要反过头来捅我一刀呢?”
刀奴有些奇怪的打量着她,满目的鄙夷。
他向来瞧不上女人,更瞧不上听女人话的男人,所以,他根本瞧不上这整间屋子里的人。
他觉得,这里的人,没有一个有资格懂他。
“刀在人在,刀亡人亡,你这样的人又怎么配懂?”
雷泽是他的命,谁断了雷泽,他自然也要谁的命。
江湖规矩,谁上门来招惹麻烦,就是上门去打主人的脸。
可当他听到荼蘼总共只管他要了八十两银子赔偿之后,他就基本已经断定,这个人的品性,大可不必正眼去瞧了。
“说的怪唬人的,我是不懂,那刀断了,你怎么还没死球啊?”荼蘼也同样对这样的人见怪不怪。
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牛皮吹得比谁都响,胆子孬得却比谁都小。
大义凛然的口号喊得比谁都响,等真的国破家亡了,还不是一个个夹起尾巴做人,却没见着一个抹脖子守气节的。
人嘛,想活着谁都不容易,贵在互相理解。
贪生怕死又不是什么大非大恶之事,何苦还非要再去彼此嘲笑呢?
至少,她从不笑话懂得惜命的人,但凡想要活命的人,她也总会去拉上一把的。
不过听了他的话,她倒是放心了,他的眼里心里只有刀,他真的只是为了胡阎来的。
刀奴没有再回她的话,他不想说话的时候,即便是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他也不会多哼半句。
更何况,在这里,他根本完全感觉不到杀意,好像什么都跟闹着玩似的。
“还是早上问你的那个事儿,说了,以前的恩怨就一笔勾销,这买卖不管怎么算,你都不亏的。”
荼蘼还在一片一片揪着荼蘼花瓣,她的心乱了,需要做着些什么才能平复下来。
张子虚离得她最近,当然也最先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可是他却不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当然,现在他要担心的并不是她,而是他自己。
原来柔弱的花瓣真的可以打碎一个人的牙,幸好他知道的并不算太晚。
至少让他知道了,以后真的要少惹掌柜的生气,不然指不定哪一天,他就只能靠喝粥度日了。
刀奴沉默着,好像他只是一块冰冷的石头,不会言语,不会动弹,也不会疼痛。
他等着她耐不住性子,一刀砍了他,他就算熬出来了。
可是,这天底下折磨人的法子绝不止一种,更不是只有强硬的这一种。
“子虚,去抓一袋蚊子回来。”
她向来很有耐心,尤其是在让人说实话这件事情上。
“抓蚊子?”张子虚听得一愣,“为什么要抓蚊子?”
“要林子里靠水边的那种,几天没吃饱饭的。别抓错了,是母蚊子,不是公蚊子。”
“这也有区别?”
“母蚊子是吃荤的,公蚊子是吃素的。”谢乌有捋着自己的小胡子,这个,他懂,“这世上可不止老虎是母的凶,就连蚊子也是一样的呢。”
“那我要怎么区分啊?”
“这还不简单,你把袖子撸起来,哪个咬你哪个不就是母的。”
张子虚切切地咬着牙,低声呢喃,“这么简单,你自己怎么不去?”
谢乌有又靠回了房梁处,懒懒地答道,“我的耳朵要是还没毛病,刚刚听到掌柜的叫的好像是子虚?”
“你听他胡扯,公蚊子的触角上带着毛,母蚊子没有,好认得很。”荼蘼眯起眼睛盯着墙角里的人,从上往下,最后目光完全汇聚在了一个地方,“你给他喂了整整一包,这药劲儿也该起来了。给我扒了他的裤子,套上一袋蚊子,熬上一个时辰,再看他肯不肯说实话。”
骨头硬的人,绝大多数都能熬得住疼,可熬得住疼的人,也不一定能熬得住痒。
毕竟,疼痛这种东西,咬咬牙就能忍住,可是痒,却真不是说受就能受得住的。
听了她的话,几个男人都不禁打了个冷颤,一时间觉得奇痒难耐的已经变成了他们自己。
张子虚点了点头便冲出门去,不敢再多惹她一句。
他庆幸着自己此前的不听话,都只是被麻绳倒吊在大门口而已。
她以前在那个地方,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知道这么多刁钻古怪折磨人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