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杀人前一定不要去看被你杀害的人临死前的模样,因为你会一直记住,永世不忘,那张脸就像是梦魇缠身,死死地跟着你一辈子。
可是他偏偏要去看,偏偏要记住,因为他觉得,记住的才是真实的,遗忘了反而才是最可怕的一件事。
香屏不回他的话,只是死死地盯着他,她也要记住,像他一样。
好像这样记住,就算是到了来世,也照样能找到他报今生之仇。
金针飞出,香屏闭眼,可是身上却没有任何一处感觉到疼痛。
针,并没有刺在她的身上,而是穿在了一片瓦砾之中。
瓦砾是从窗外飞进来的,一起飞进来的,除了瓦砾,还有一个人。
张子虚惊奇地看了看自己的身旁,已经空无一人。
她的身手真是快,可是,说好的只看热闹呢?
刚才的情况,连他自己都没想过要去出手帮上一帮,他却没想过,荼蘼却出手了。
可是既然掌柜的已经出手,他这店小二又岂有袖手旁观之理?
金总管眯起了眼睛,整个目光全都汇聚到她的身上,打从见到她的第一眼起,他就实在不想和她有任何的冲突,这种意识完全出自于自我保护的本能。
可现在不一样了,处理香屏,是老板交代的任务,做不成的话,饭碗就要丢了,这是家事,而荼蘼这个外人不请自来地搅合进局,他们就算是针锋相对也是他师出有名,于理不亏。
“你没中迷香?”
荼蘼拾起了地上的长袍,裹在了香屏的身上,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你不是也没中么。”
“也对,这些下三滥的小玩意,防君子不防小人,也就只能对付那些……”
金总管说着,声音突然凝住了,因为他的全部心思都已放在了手中飞出的十二根金针上。
金针凌厉,发出的时候迅如闪电,这是杀人于无形的暗器,连荼蘼都不得不承认,她从没有见过这样风过无痕的出手。
可是此时,整整十二根金针却已齐刷刷地被握在了她的手中。
“你……你……”
金总管一时语塞,他已吓得说不出话来,不是因为她能接住这十二根金针,而是因为她徒手接住金针后却安然无恙。
这金针上淬的毒液,连他自己都不敢徒手去碰的,所以他才经年累月都留着那长长的一截假指甲。
荼蘼似是看出来他的不可思议,只是重复了一遍他刚刚说过的话,“不过也是些下三滥的小玩意儿。”
金总管突然停了下来,不敢再妄动一分,若说那纸醉金迷的香散是下三滥,他倒是不得不认可,因为此时连已经中招了的香屏都可以渐渐动了起来,可是金针的毒,是他的主人亲手交予他的,除非,她有那个人的解药。
可是那个人的药,就算是死人也拿不到,她到底是什么人?
他要为自己的猜测赌上一把,不生,即死。
金总管突然抽出了自己的腰带,只见那腰带上一根根的金丝全都化作了一条条的蛟龙在空中飞舞,最后凝成了万剑归宗之势的九十九根金针。
“走!”
荼蘼侧身拦在了香屏身前,身影完全遮挡住她面前的光线,转头喝令张子虚一声,让他带这姑娘先走。
张子虚也毫不含糊,他向来是最听话的,掌柜的让他走,他便走,因为他对荼蘼有绝对的信心,他不能留他们两个人在那里碍她的事。
张子虚前脚搀起香屏跃出窗外,九十九根金针紧接着就齐发刺向了挡在他们之间的荼蘼。
金总管的冷汗已从额头渗了出来,因为他清楚地听到,金针自她手里掉落地上的声音,虽然只是眨眼一瞬间,可是他数得却很清楚,九十九声脆响,一声不多,一声也不少。
他的嘴角勉强扯出了一抹笑,除了苦笑,他实在是不知道该去用上怎样的一种表情,“荼蘼掌柜真是深藏不露,是在下眼拙了。”
“你才厉害。”
荼蘼朝他走近了两步,上下打量了好几圈,最后把目光投在了他长长的指甲上,连连摇头称赞,
“一个是笑里藏刀的金算盘,一个是不苟言笑的金钥匙,装得实在是判若两人,连我都差点被你给唬过去。”
“此话何意?”
她从怀中掏出了一沓银票,是刚刚在千金赌坊里金算盘偷偷塞给她的见面礼,“这一千两银子,物归原主。”
金钥匙好似一脸茫然地无动于衷,“我不明白。”
她伸出手,将银票硬生生地塞到了他的怀里,“我不管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不明白,告诉黄金屋,人我是带走了,这是他开的价码,一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