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张子虚一定知道要先回来的,不管他遇到了什么事,最后都会回到这里。
除非,他不能。
谢乌有似是看出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黄金屋的事情,解决了?”
荼蘼双手拄着下巴,她在思考她的事情。
谢乌有问话也并不非得求一个回答,只是大致猜到了,“看来,你们又遇上了新的麻烦。”
“你还记得,那天死活想混进咱们这儿的小姑娘么?”
“记得,怎么会忘呢。”他当然没有忘,任谁见到那样年轻漂亮的女孩子,都不舍得忘记的。
“子虚是和她一起走的。”
“你是说,她把子虚……”
“不应该。”她回答得很果决,就像张子虚毫无保留地信任她一样,她也不假思索地信任着张子虚,“她手底下是有些路子不假,可想要扣住子虚,呵,再等个十年八年吧。”
“难道还有别人?永安巷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个狠角色,我竟然不知道。”他突然转头,朝门外隔壁的那间竹林院墙里望了去,“会不会是他?”
“不会。”
荼蘼知道他说的人是谁,绝口否认了去。
“这里,可只有他才有这样的能耐。”谢乌有上下打量着她,露出了一抹戏谑挖苦的笑意,“别忘了,上次你可是栽在了他的手里,一整夜都没有回来呢。如今你却已开始替他说话,莫非你……”
“不是他,他不是来找子虚的。”
“那他是来找你的?”
“不,他只是,认错人了。”
荼蘼也朝那个方向瞟了一眼,那个人,他不属于这里,根本就不该来到这里。
“你的手?”
谢乌有的脸上突然露出一种惊恐的表情,他已看到荼蘼手心那一团隐隐的黑气。
“不重要。”
荼蘼知道,他认出来了。
刚刚金钥匙那一招天女散花,本来她完全可以借外物一挡了之,可偏偏又懒于假借于物,人至懒则翻车无疑,看到这手中毒脉,才暗自叹息,下次说什么也不能去用手接了。
荼蘼将手藏到了身后,她不能让他们知道,谁都不能知道,一方面不想让他们担心,一方面可以规避掉所有的别有用心。
毕竟,如果有人知道她已受了这样的伤,那接下来的麻烦只怕是比这一年加起来的都要多。
“现在重要的,是子虚。”
“喏,子虚这不是已经来了。”
谢乌有看着门外,眼睛已经又眯成了一条线。
荼蘼闻言回头望去,看到的不是张子虚,而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十来岁的小孩子。
说是孩子,却已不再像孩子,因为很少有长成这样的孩子。
他的整张脸已有一多半看不清模样,那是灼烧过的印记,留下了突起的、颜色不均的伤疤,左边的眼睛也因这结痂的疤痕粘在了一起,再睁不开了。
他像个,破损的布娃娃。
荼蘼认得他,他是山神庙里的孩子。
山神庙里的孩子,顾名思义,是这里的人对那些无家可归的孩子独有的称呼。
他们白天或乞讨,或偷窃,或打劫,或坑骗,晚上回到山神庙里,凑在一起分账,分食,分草席,奢望明天。
明天很近,闭上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就到了,明天也很远,也许晚上会走进来一个不该出现的陌生人,他们就再也看不到明天。
没有人在乎他们的死活,所以他们自己才更懂得怎么去活。
子虚没来,可这个孩子,却带来了子虚的消息。
“你是三更天酒馆的掌柜么?”小孩子叉起腰来,看着谢乌有大声地问道,他认为的,掌柜的,自然掌着柜台的。
而此时站在柜台后的人,是他。
“我不是,她才是。”
这种时候,谢乌有当然是要撇得越清才越好,山神庙里的孩子,向来都是浑水。
“有……有你的一封信。”
小孩子将信扔向了她,往后退了两步,他本能地感觉得到,那是吃人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