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
“可喝完了这坛酒,我们就不再是朋友了。”
“是。”刀奴点了点头,“我们从来都不该是朋友。”
“不,我们是三个时辰的朋友。”
三个时辰,是他们喝了一坛酒的时间,也许这个时间并不算长,却也着实不短,毕竟有些人一辈子能够做三个时辰的朋友,已实属难得。
“也许是,谢谢你的坦诚。”
“作为朋友,既然我已经对你坦诚,你为何不能对我坦诚一些呢?”
“哦?”刀奴显然并不认可他的话,“你怎样对别人,别人就一定要怎样对你?”
“我以为,情义是应该有所回应的,至少……”
“情义是交易么?”
胡阎听着他的话,脸色顿时起了一阵羞红,低声沉吟道,“不是。”
“那为什么你偏偏想要从我身上得到同等付出的回报呢?”
“你知道的,我只是想要救你,只要你肯说出她想问你的事情,就很简单的一句话,不必再受任何折磨,我现在就能放你走。”
“我只知道,朋友是不会去勉强别人做他所不愿做的事情,即使是他自认为的好事。”
“是。”
胡阎自知提出的要求是理亏的,可偏偏有些事明知不对,但却是权衡之下的最好选择,这种时候,谁都会于心不忍。
“总算,你没能学到那个女人身上那股子玩弄人心颠倒黑白的恶臭,动手吧,能死在你的手上,夫复何求。”
胡阎瞥了他一眼,便已不忍再看。
他不忍,只对人。
他拿起刀切牛肉的时候,就像是这世上最冷血无情的屠夫,一片一片,不掺一丝杂念。
可他对人向来很客气,客气地敬而远之,不论是敌人,还是陌生人,他也从来没有嫉恶如仇除之后快的偏执,不示好,也不对立。
所以他的朋友很少,几乎没有,毕竟谁都不愿意和一块从不回应的石头做朋友,他隐退的这十几年来,唯有这个一见如故的对手能勉强算上一个,而他此时却不得不除掉他。
手起刀落,胡阎手中的刀重重地砸在了砧板上,汗水顺着额上的青筋缓流而下,渗进唇里,他才勉强张开嘴,用喉咙发出那小到听不清的声音,“你……你走吧。”
门外,依旧安静。
香屏屏息凝神,侧目瞟了一眼身旁的两个人,他们俩的脸上竟看不出丝毫讶异的表情,好像这种事情本就在他们的意料之中。
这……
放一个一心想要致荼蘼于死地的人走,这可是明明白白的背叛,她不明白,为什么荼蘼还能在门外这样无动于衷。
只不过,余光瞥见的,并不只是他们,在她的身后,早就还站着一个身影。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影子吓了一跳,刚想惊呼出声,就被一只手紧紧捂住了嘴。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迟来的账房,谢乌有。
荼蘼回头与谢乌有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以谢他及时拦住了香屏才不至于打草惊蛇。
余光过处,香屏发现她只是看了自己一眼,并没有说什么话便转过头去,这般淡然笃定,想来她早已察觉到谢乌有站在了他们的身后。
她不禁垂下了眉眼,这个女人,能够时刻保持着警觉而冷静,远比她想象得要更麻烦一些,她还远没有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