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絮气恼:“就因为陈家那些家产吗?他们是强盗吗?那是人家辛辛苦苦累积的,又不是抢的,他们凭什么想不劳而获!”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要怪就怪他们家族以前太招摇了!在这样的体制下不懂收敛,还自以为家族强大就是荣耀,哪知道,这是任何一个帝王都无法容忍的!”
言铮摇头:“虽然陈家现在已经分了家,可是陈家的威慑力还在,没个两三代的过渡,他们都是帝王的威胁,谁傻了才会相信陈胜屿与世无争呢!”
这就是赵天楚拼命想把陈胜屿拉回来为官的原因之一,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窥伺陈家还没有露白的财产。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陈家上百年数代人累积的财富,怎么可能因为分家就烟消云散呢!
就如言铮所说,在没见到陈家一代不如一代地没落下去,谁做皇上都不会放着陈家不管的。将陈家和石家绑在一起,一则可以强强联手为自己所用,二则也可以制约两家,让两家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而言铮之所以助赵天楚成全两家,却打的是自己的主意,剑有双刃,用不好伤自己,用的好却能给敌人致命一击。赵天楚要玩火,她不送点油也对不起自己。
石絮被她几句话点醒,细细一想就领会到了言铮的苦心,再想到言铮这些日子的所为,她笑了,带了几分无情几分狡黠地道:“既然他要自己找上门来,我们没道理不接受他的好意,行,这陈夫人我做定了……言铮,我要让他看看,陈家石家都不是好惹的,不是谁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我的命运再也不会轻易让别人给我做主……我要像你一样,为自己做主!”
言铮和她对视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身上感觉到了同类的气息,默契地相视一笑。
朋友……从没一刻,两人如此心灵相通,不需要更多的言语,她们都知道对方是自己阵营里的战友,不会背叛彼此。
为了同一个目的,她们会支持对方,信任对方……
石絮临走时对言铮说了最后一番肺腑之言:“言铮,我知道你聪明,可是这世界毕竟是男人的世界,我们女人可以聪明,却不必太露,特别是你,否则你就会像陈家一样成为众矢之的,我很珍惜你这个朋友,不想失去你,所以,就算为了我,为了所有在乎你的人,保重自己!”
“谢谢!”言铮给了她一个拥抱,看着石絮昂头自信地走了才一笑,石絮的确是聪明的,她懂得内敛装傻,懂得自保,以后自己不用担心她了。
“我也不想露啊,可是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言铮自嘲地一笑,如果当初她才穿越过来,就能预料到这些事,那她会选择悄悄地逃走,这样就不会惹上关洛飞,赵天楚了吧!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她就像过河的卒子,只能往前,不能退后了!
言铮感谢石絮的理解和忠告,这次用石絮和董倩逼了那些摇摆不定的人做出选择,她知道,他们不见得都会感激自己,也可能,这一手为自己树立了更多的敌人……
如肖北所说,她是俗人,她要在这世上生活,她不能不在乎,可是如果再让她选择一次,她知道自己还是会这样做的!
洛飞,我给你铺了回家的路,这条路上有鲜血,你会因此恨我吗?
“这里的空气已经不再新鲜,这里的小吃也不再可口……亲爱的,你还会在我身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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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罡和太后出殡的那天,帝都空了大半城,新皇给两位至尊举办的葬礼很隆重,文武百官都参加了,送殡的队伍浩浩汤汤,说是十里长街也不夸张。
在这样举城哀吊的遮掩下,言铮带了敛芳,悄悄地从另一个方向出了城,两人打马跑了二十多里,来到了九龙庙后的临河邨。
河边,一条船静静地停在柳树下,言铮下了马,走了过去,船头正熬药的人看见她,走了进去,一会,一个穿了民妇初布衣服的女子牵了一个男孩走了出来,静静地看着她一步步走过去。
言铮上了船,看向男孩,男孩也换了身洗的干干净净的粗布衣服,昔日胖嘟嘟的脸有些清减,更显眼睛大,只是那双眼睛虽然明亮,看她却再也没有从前的灵动了。
“铮姐姐,你嫁给我,我不会娶别人,我会保护你的……”
“铮姐姐……”
从认识这男孩的一幕幕如蒙太奇镜头般纷纷闪过言铮的脑海,让她鼻间一酸,忍着已经溢满眼眶的泪在男孩面前蹲了下来,伸手,轻轻抚上了男孩的头。
民妇默默地看着,脸上一片恬静,既没有恨,也没有感激,那些是是非非,恩恩怨怨,就像被柳叶拂过的水面,微起了涟漪就恢复了平静,她只知道,从此后她和儿子的生活,也会像这水面,平淡无奇,帝都再有什么波澜朝起,都和他们没关系了……
“好好照顾他……”
言铮起身,取下身上背的包袱递给民妇,民妇拉着男孩退后一步,不接,只淡淡地说:“不管里面是什么,我们都不需要,我能养活他!粗茶淡饭和锦衣玉食,在他已经没有什么区别!谢谢你来给他送行,他如果有神智,他会感激你的!”
言铮看看她,又看看男孩身上干净的衣服,也没勉强,点了点头,走下了船。</
船慢慢开动了,那民妇拉着小男孩站在船头,她没有看言铮,目光落在她身后……
离帝都越来越远,这片土地从此后将成为记忆中的一页,她不会再去翻开,所以她只想在这时候,好好地再看它一眼……
言铮一直目送着船在视线中消失,还舍不得走似地站着。
敛芳怕她伤心,劝道:“小姐,别难过了,这对五殿下也是一个好结局,以后,他母亲会好好照顾他的!”
言铮摇摇头:“我相信她会照顾好他的,只是这不能减少我的内疚……这辈子,我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他!”
如果她早点出手帮赵天楚,赵天敬会不会没有这一劫呢!虽然这不是她直接造成的,可是她还是内疚,她辜负了一个对自己很真诚的弟弟的期望……
敛芳叹了一口气:“小姐,你不用太自责,真的……生在皇家,如果没有能力自保,逃得了一次也逃不了下一次,你无法保证次次都能帮到他,你不欠他什么!他要怨就该怨命,不该把他生在皇家……怨他母亲,没有能力保护他……怨……”
敛芳说着语气一转,自己先笑了,嘲讽地笑:“他不变成这样,他长大后也会把别人变成这样的……赵家的皇子,谁也不是吃素的!”
言铮想想,释然了,的确,敛芳说的对,身在皇家的孩子,谁也不是简单的。
赵天敬还小,还不知道皇位的重要,他如果不傻,长大后也会学着争取自己该得的。就算他不争取,他身边的人也会想方设法帮他争取的,这过程不可能不沾上鲜血,不是自己的血就是别人的血……
也许这结局对他的确是好的,懵懵懂懂,无忧无虑地长大,不用算计别人,也不用再担心别人算计,说不定能安全终老。
而自以为攀上了高峰的赵天楚,或者正努力往高峰攀的赵天澜、赵天泽还不可能像他一样平平安安到老呢!
塞翁失马,谁能笑到最后,谁才是赢家。
言铮再看看已经没影的船,才把目光移回,往河的另一边走去。
远远看到一个男人斜倚在树上,身穿一身当地村民的服装,头上戴了一顶草帽遮住了大半边脸。
言铮径直朝他走去,那男人也不动,就看着言铮走近。
言铮走到他面前,站住,和他大眼瞪小眼地看着,许久,还是男人沉不住气,苦笑,站直了身体:“小铮铮,你就不能放过我吗?”
“飒公子……我放过了你,谁放过我呢?”言铮嘲讽地扬唇:“躲了那么久,你也该出来舒展筋骨了,否则容易患上老年痴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