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的话一出口,柴志国就后悔了。他沉下了脸:“我说你们两个小娘子,是听不懂人话还是怎么的?你们当这儿是什么地方,敢在这儿逗留纠缠?若再不走,我便让人把你们叉走,到时候就顾不上体面不体面了!”
他这么一说,周围像木杆子一样直直戳着的军士们瞬间活动了起来,有几个迈着步子逼上前,铁了心想把她们赶走。
洛千淮见势不妙,连忙拉过了跃跃欲试的星璇,准备先行离开再想办法。
就在此时,又有一辆马车停到了廷尉府前,一名中年男子拎着药箱下了车,见到洛千淮先是一愣,紧接着就露出了幸灾乐祸的表情:“洛郎中?”
洛千淮一看,还真是个熟人,就是先前在周府时碰着的,相处不甚愉快的仁心堂秦桑秦郎中。
“秦郎中也是被请来诊病的?”洛千淮明知故问,特意拖长了“请”字的读音。
要是说之前不知道也就罢了,经过了这么两天的发酵,京畿各大药堂,谁还能把上廷尉府看诊,当成一个美差?
光看秦桑那青白不定的脸色,还有随车军士凶神恶煞的模样,便可以推断出来,他指定是在婉言拒绝之后,又被强行带到此处的。
秦桑的脸拉了下去,冷哼一声道:“洛郎中不是也跟我一样,被人好生地请过来了吗?”
洛千淮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满脸都是无奈之色:“秦郎中误会了。小女可没有秦郎中那般大的名头,便是毛遂自荐,人家也不敢用。”
“这话是怎么说的?”秦桑脑中立时便转了好几圈儿。虽然不知道里面的病人到底是怎么了,但光从人家廷尉府请了这么多名医就能看出来,对方得的多半就是不治之症。
谁都不愿意接诊这样的病人,更别说进的还是廷尉府,若治不好病,说不定就是有进无出,到时候哭都没地方哭去。
自己要是真的好不了,那凭什么洛郎中就能独善其身?他秦桑断不可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他诧异地看向请他来的军士们,其中二人已经踏步上阶,打开了正门边上的角门,另外几个也面露不耐,正磨拳擦掌,准备将人直接提溜进去。
“哎,你们可真是有眼不识泰山!”秦桑捶胸顿足:“你们可莫要因为这位洛郎中是一介女流,又如此年轻,就轻视了她去——她的一手医术出神入化,端的能起沉疴疗绝症,还被梅舟梅神医称为小友,以平辈论交。与洛郎中比起来,在下那点微末小技,根本就是萤火之光,安能与日月争辉啊!”
他这么一说,在场的军士,包括柴志国在内,全都将目光投到了洛千淮面上。
就这么大的小娘子,生的虽是天姿国色,但时下一来不是采选之年,二来他们负责的也不是这项营生,所以长相什么的就并不重要了。但要说她是杏林国手,跟名满天下的梅神医平辈论交,那多半是胡吹大气的吧?
可这位年近不惑的秦郎中,偏又说得煞有其事,对她百般推崇,并不像是虚情假意。都说同行相轻,能得到旁的郎中这般夸赞,哪怕其中只有小半是真话,也已经着实不易了。
比这更奇怪的是,听到秦郎中的褒奖之辞,这位洛郎中非但没有谦辞推让,反而是一脸平静地全盘接受,似乎并不觉得其中有什么不真不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