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时在官狱中的记忆并不清晰,但初入掖庭的那几年,在卫氏蜇伏的人手还没找到他之前,景渊确实曾经数次舍命救护过他。
掖庭人的人多而杂,先帝只将他丢进去便不闻不问,饶是掖庭令张世远有心相护,也难免会被有心人钻了空子。
下毒,暗杀,栽赃陷害,各种手段层出不穷。
景渊替他中过毒,挨过刀,还替他顶过罪,被李夫人遣人责打了四十杖,差一点儿没能保住性命。
那些少年时点点滴滴的过往,本来已经陷在了记忆的最深处,变得有些模糊不清,但这会儿再翻找出来,依然触目惊心。
若是没有景渊,他怕是早就化作了冢中枯骨。
他可以猜忌任何人,但对着景渊和他的女儿,那些机心就显得太过凉薄无情。
可是他与她之间,已经在那一天断得清清楚楚,再也没有了任何可能。
她有她的骄傲与坚持,他也有他的私心考量。
欠景渊的已经太多了,断不能再将他与家人,再拖进他的生活之中。
新帝对他极为不喜,他每日看似淡定,其实时刻都走于深渊绝径之上,随时都会有倾覆之灾。
也许只有远离景渊与洛大娘子,才算是真正为他们着想吧。
洛千淮心里就没有男女之别,当着两名医者的面,便伸手按向了男童的腹部。他的腹部肌肉有些僵硬,呈现轻度板状腹的症状。
洛千淮皱起了眉。每一位急诊医生,都知道板状腹代表着什么,就算是轻度的,也一样不容忽视。
在右髂前上棘与肚脐连线的三分之一处试探按压,病患口中溢出了一声闷哼。
麦氏点按压阳性,反跳痛,低热,大汗淋漓。
虽然没有任何前世的机器可以辅助诊断,但急性阑尾炎已是板上钉钉,结合板状腹的症状,很可能阑尾已经坏疽穿孔,引起了局限性腹腔感染。
怪不得整个西京加上五陵的名医都挤在外头,一点办法也没有。
其实也确实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必须第一时间开刀手术,每耽搁一会儿,挽回性命的机会就又少了一分。
她霍然而起,如风一般地冲出了屋去,站到了廷尉大人的面前,语气又急又快:“我有五成的把握,能救屋中的人。但你要派些人听我调遣,还有......”
廷尉大人自听到“能救”两个字,瞳孔就迅速收缩成细小的针核,眼睛一瞬不瞬地紧盯着她。
他并没有多说一句废话,直接挥了挥手,廊下立着的二十余名军士便小跑过来,在她面前摆成两排。
“够了吗?还有什么?”他的声音暗哑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