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严霆装作一副很慌乱的样子,让无赖男人悄悄心定了一二。
“那不如你悄悄说于我一人听吧。”他站了起来,从宽大的桌案上探出半个身子,无赖男人三两步上前,轻轻在他耳边说出了一个名字,严霆顿时脸色大变。
顾予初斜睨他一眼,眉头一挑,似乎并不在意他们说了什么。
而后,严霆让无赖男人站了起来,试图不敢叫他再跪。
“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大名李三,大家都叫我三哥。”
无赖男人见状,觉得事情有了大转机,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朝着顾予初挑衅的笑了起来。
没过多久,方宽回了公堂,严霆同他点点头,他才开口道:”巧的很,大人命我去集市调查情况,刚出衙门不久,就有人证主动要来指正你,这不,那些人已经侯在外面了,你要听听他们怎么说的么?”
无赖男人朝着顾予初仰着下巴,提醒她回官爷的话儿,可顾予初却像聋了一般,没有回应。
“欸,不急。”严霆打断方宽,留了些悬念,“人证若是替你说了,那将功折罪可是没有机会了,你说是吧,三爷!”
无赖男人大惊失色,扑通一下又跪了下来,佝偻着背,因为紧张和害怕,身体已经不自觉的开始颤抖了起来,但他还是负隅顽抗,竟然开口威胁道:“大人难道不怕么?”
“罔顾法纪,打家劫舍,仗三百,流两千里;欺上瞒下,藐视公堂,苔五十。你还是先担心担心你自己。”严霆见他心里防线已经溃散了,便搬出律法,开始逐条定罪。
可那无赖还是无动于衷,严霆也不急,继续诱导道:”刑仗长三尺五寸,大头阔二寸,厚及小头径九分,即便是精壮劳力也抵不过六十仗,你确定你能有命熬的过仗刑再去找你的主子邀功请赏?即便你有命出去,你确定你的好主子肯白养一个废人?”
无赖男人全身抖动的厉害,伏在地上,吓的说不出话来。
“你可想好了,你背后的主人到底是谁?”
“是……苒琦公…公主没…没错!“
顾予初听到自己在赫和的名讳,立在原地,皱起了没头,看来她不在的这段时间,有人拿自己做足了文章。
“大胆!本官调任琼州三月有余,都未曾见过公主一面,你一个市井无赖居然敢攀咬公主!要知道,污蔑主君可是死罪!”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是有人要我这么说的!”
“谁?”
“小人不知道啊。”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来人!”
“大人饶命啊,我说我说,半年前小人赌钱输的精光,准备投河一了百了,谁知被一个蒙面人救了下来,他说他有容易办法帮我,他教我打着为苒琦公主立公德福牌的幌子去管百姓要钱,百姓敬仰公主,自然会欣然应允,久而久之我看这个方法管用,就就就……,哦哦,那人还告诉我,若是被官府抓了,就说自己是公主的老部下,有公主撑腰,就没人敢动我,我……我是猪油蒙了心,闯了大祸,求大人饶了我这条贱命吧!”
“那个蒙面人后来有再找过你么?你可见过他的容貌?”严霆追问道。
无赖男人摇摇头:“就那一次,以后再没有找过我。”
”那你可有看清他的样貌,或者他可有什么特别之处?”方宽在旁补充。
“没有。”
”好,那这位姑娘所告之罪,你可认?”严霆心里判断再无更多的消息可以从他的嘴里套出,便不再执着于此,直接回到今日公堂上的对峙中。
“小人认罪,小人认罪,求大人宽恕!”
”即是如此,来人,将犯人先行压入大牢,择日依律宣判!”
顾予初见衙役把人拖了下去,严霆依然端坐于上,知道事情并没完。
”蓝叶姑娘,这桩公案本官有了决断,你可满意?”
“大人客气了,自然是没有什么不满意的,既然案子已经破了,那民女就等着官府判罪的告示。”顾予初拱了拱手告辞,可她半怀疑半威胁的态度彻底惹怒了严霆,只见他脸上的本就不多的温和全然没了踪影。
”慢着!”
”怎么?大人还有别的吩咐?”
”你可知罪?”
“我何罪之有?”顾予初微微一笑,反问道。
“不尊法纪,藐视公堂。”
“所以大人要罚我?”
“尚且不用。按照律例,朝廷命官,天子门生入公堂可免跪,你是何身份,且需如实报于本官。”严霆判断眼前这个女人身份并不简单,于是想试探她一二。
可还未等顾予初回答,不远处范越倾一声”公主”,惊的严霆立马站了起来,他本断定这个女人并不简单,猜测可能为红钗女军的一员,可并未料到是苒琦公主本尊。
“愣着干什么?见到公主还不行礼?”范越倾来不及训斥严霆,连忙拉着他同他一起行大礼。
“范大人,好久不见,你怎知我在这里?“
“老凌王下诏书,说遣派公主回朝亲自主政,可我们等了多日,并没有公主的消息,还担心有什么变数。好在,靖川王前几天飞鸽传书,说公主要微服私访回琼州,今日市井之上传言有女侠路见不平蹬了琼州府衙,我便着急赶来。”
顾予初知道凌不惑为照顾自己的情绪,将每一步都算的清清楚楚又做足了准备,心里不是滋味,她也知道眼下这个局面不论是北凌还是他都是需要自己回来,可他直接同自己讲明就好,又何必说出那样伤人的话来。
“严大人,我这罪还定不定了?”她收回思绪,故意调侃道。
“卑职不敢。”严霆并没有表现的非常卑躬屈膝,甚至并未因方才的僭越和冒犯而有丝毫的懊悔和苦恼,相反,他所表现出来的谦逊,只不过是恪守一个臣子的本分罢了。
“你也是依律办事,并没有多大错处,只不过心中对官与民之间的界限看的太重,我以为未判定有罪之人立于公堂并无不妥,身份和地位不会成为法外施恩的理由,所以那些个繁文缛节当省则省,大人以为如何?”就本案的处置而言,顾予初对严霆本人更多的是欣赏,所以她不想纠结此时,随便给了他个台阶。
严霆先是一愣,而后恭敬的拱手表示遵从,但并未有言语上的回应。
顾予初对他微微一笑,虽远不及少女的明媚如春,却多了许多岁月沉淀的独特魅力,即便她只是单纯的表达欣赏,但严霆却从她眼中看见了平静水面上倒映的璀璨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