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高大、油黑,收着肥肚皮,挺着胸脯,把上衣撑得鼓起;斜背一把阔剑,剑柄高出发髻,剑尖与腿弯平齐。立在那里,好似摩天接地的巨灵神。
“这不是铁锤头吗?”弟子们一向轻视铁锤头,都直呼其名。“吃错药了吧。”
在众人的质疑、迷惑、嗤笑、揶揄中,铁锤头昂首挺胸,大步迈向夜叉。弟子们见他气势凛然,有轻视他的,也带着些忐忑,让出道路。
他摘下阔剑,往地上一顿,铮铮铁声震得人心颤。
“连剑鞘都是精钢打造的,这得有近百斤吧。”有人因震惊而失声,其他人也都从中看出了古怪。一向只知道胡吃海喝的锤子,怎么变成了梆硬的榔头了?而且,来的时机实在不合时宜,又过分恰到好处了。
云载松向来不把铁锤头当人,见他跑出来耀武扬威,气就不打一处来。加上方才的窝囊和憋屈,总算找到了脾气的宣泄口了。扬着嗓子斥道:“锤子!你害了雷师兄,我还没找你算账。你还敢来这里撒野,也不瞧瞧是不是时候!赶紧给我滚开,不然别怪我不顾师兄弟的情谊。”
铁锤头瞪向云载松。他原本比云载松高大半个头,因为平时爱含胸、塌肩膀,所以,云载松往往可以平视他。但现在,他非但俯视着云载松,更把眼睛瞪得溜圆,凶煞之气竟然震得云载松向后缩。
本来,今儿个天气大好,云载松原想着耍耍剑、喝喝酒,一天优哉游哉地过去。结果,外来者打破了计划。其实,摆个鸿门宴,喝喝酒、杀杀人,也可以聊以耍乐。谁知道来的是硬茬,一个变故接着一个变故。就好像晴天白日里,一块又一块地堆雨云,转眼天就黑了。
黑就黑了,他居然摇身一变,成了顶天的高个子,还被拱出来当出头鸟。有大师兄罩着的好日子,一去不复返!可他只想躺下来做条咸鱼。
“你、你做什么!胆肥了不是?”
铁锤头冷哼一声说:“今天酒喝得痛快,我得杀人。”
吴伏龟吓得往后缩了缩。
“别躲了,就是你!吴伏龟!几个师兄弟里,就你最圆滑,躲在人后面装孙子。背地里,你和火魔教的勾搭最多。别以为我不知道,陈家浜屠村、六合山庄灭门,都是你亲自操刀的。否则,你的等级也不会升得这么快。对吧?火魔教东方镇守使。”
弟子们全倒吸一口凉气。有知道内情的开始互相交换眼神、打手势,向彼此靠拢。绝大多数不知道内情的,都震惊得无以复加。他们以为今天只是变天,谁想到天早都塌了。
看守山庄入口的入门弟子们,得知了消息,没心思守门,纷纷聚集到了论剑堂废墟附近。望着中央的三位师叔和夜叉,他们很清楚,拔剑山庄何去何从,就落在几人头上了。当然,也有刚入门的弟子,收拾包袱,另寻他处了。
云载松懵了,看看变成铁榔头的铁锤头,又看看露出鳌头的吴伏龟。天呐!世界变了,除了咸鱼还躺着。
吴伏龟冷笑道:“哼,铁锤头,不要当了婊子骂妓女!你是什么货,大家都清楚。比起我,你可是从头到尾的火魔教弟子!”
“我乃薪火教门徒,一生只忠于白星寒!”
乱套了,全乱套了。云载松又是茫然又是惊讶的表情,代表了大多数人。才死了武林盟主,十年前的大魔头又露了头。谁能不惊讶,谁能不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