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再度相逢,两人联手共探独山密藏,无意中闯入无名洞窟,便是在那里看见了百年前剑子王之涣和那老僧人间留影的惊世一战,得到了剑子传承,以及那老僧在洞窟石壁上留下的佛门金钟秘法。
彼时谢玄对欧阳木将白泽带偏,怂恿他修行《纯阳真经》,声称纯阳乃是道门无上心法,忽悠他日后娶圣女当媳妇一事极为气愤,声称欧阳木那半吊子的修行天赋,此生都未必能登堂入室,得入四境。
可不料两人再度于昆仑秘境相遇,那时白泽复看欧阳木,他入四境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并无谢玄说的那般不堪。
回想这一路走来,欧阳木的种种事迹,白泽直觉这人并不简单。秘境遗迹之战,万鬼复苏,大妖环伺。后来佛址怒目金刚撼天震地,与宁镜的恶鬼修罗翻天一战,震死生灵不可计数。
原本白泽还疑心欧阳木会不会死在那一场大战,如今看来,他还是低估了欧阳木。现在想想,恐怕他所说的,只是在山中探宝,在一处洞窟里莫名其妙被一道白光送到昆仑秘境,未必就是真话。
这人身上,倒是藏了不少秘密,经不起推敲。
白泽心中忽然一动,想到欧阳木当初跟他说的,慕辰有可能会迎娶六公主赵灵儿为妻。可今日看晴天提及慕辰时微妙的神态,又觉得此事没准也是捕风捉影,于是旁敲侧击,打算探一探此事的底细。
可没料到白泽还没试探到底,桌上叶轩和陆正的神色都变得诡异起来。
白泽心知其中多半有蹊跷,正要再探,不料慕辰却突然转移话题,问道:“白泽,你跟余姑娘如何了?我怎么听晴姑娘说,此番回来河阳,你身边还跟了一位妙龄女子?”
陆正和叶轩闻言,松了口气,复又盯着白泽看,等待下文。
白泽饮酒说道:“昆仑秘境一别,至今还未有她的消息。至于小蛮,她是一位兄长留在我身边的人,别有身份。”
白泽点到为止,并不多说。
慕辰显然不肯罢休,想要刨根问底。
可白泽老奸巨猾,哪里能让慕辰得逞?
酒到酣处,叶轩问及这些年白泽的境遇,众人推杯换盏之间,各自述说,都颇为感慨,不论是山上修行,还是山下纷争,都难能觅得净土。
庙堂有庙堂的残酷,江湖也有江湖的险恶。
小雪洒落人间。
这四人酒量都是极大,可架不住轮番豪饮,终于是陆正最先扛不住,率先沉默起来,神色忧郁,不时露出痴笑,满头细雪平添一身落寞。
慕辰吩咐叶轩先带陆正回去歇息,待两人走后,和白泽对坐闲聊起来。
“你不必见怪,他心情不好,合该这般。”慕辰语气沉重,“只是人生在世,太多身不由己。”
“你似乎话里有话。”白泽说道,看着慕辰。
那披甲青年长叹一声,只顾喝酒,含糊其辞:“不提也罢!”
虽然慕辰不说,可白泽心思通透,已然猜到。
河阳城的白银骑士,默默守护了她这么多年,直到最后,连自己的心意都无从说起。
时空变换,如若还能在这尘世再度相逢,又是何等模样?
又能是何等模样。
又该是何等模样。
正如昆仑秘境那座古刹山门上写的,“天雨虽宽,不润无根之草”。
这世上太多情愫,就如同那无根之草,没有天雨的滋润,自然也就没有花开的时候,只能寂静等待枯败凋零。
后半夜的时候,两人都已醉意朦胧。
慕辰红着眼眶,仰望无尽雪空,吐出浓白的雾气,说道:“父亲战死的那一年,我告诉自己,从今以后,我就是河阳侯府唯一的天了。都说长兄如父,可我却亲手将她推下深渊……白泽,你说我这样的人,是不是该死?”
“就像你说的,人生在世,太多身不由己。”白泽说道。
“前些日子,当阳来信,说轻灵已经有了身孕。”慕辰满心苦涩,“我收到消息,甚至连去见她的勇气都没有。”
白泽默默听着。
漫天风雪,寂寞独舞。
河阳侯在这寒气彻骨的冬夜,又一次想起妹妹出嫁时的景象。那一天,天朗气清,锣鼓喧嚣,可慕辰却无一丝欣喜的感觉。
“今日一别,兄长,我们各自珍重……”
隔着那一层红纱,慕辰看不清她的表情,可却清楚地看到,一滴清泪,在地上悄然晕开。
那一日,慕辰跪在慕随风的牌位前,整整一夜。
那一日,陆正在城头眺望郡主远嫁,沉默不语。
河阳城再无那个神采飞扬的红衣郡主。
有的,只是那个成全了大义,却亏了私情的河阳侯。
有的,只是那个孤独的骑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