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泽轻装打扮,粗布麻衣,背一把铁剑,和城外三五游侠,挤入人群,到得城中。
战争的愁云笼罩整座城池,即便天光惨白,也照不破北地底层百姓心中的阴郁。
北境岁岁寒冬,便是百姓一年中最为艰难的时刻。生活在城镇当中的人或许还要好些,可即便如此,每年还是会冻死很多家境贫寒之人。
这些家庭购置不起木炭,可柴火生烟,夜里寒气彻骨,休说老人孩子,便是健壮男子,也受不了那烟熏气息。
更休提那些连柴火都买不起的人家了。
凛冬行军,又不知在路上,会添多少尸骨。
白泽来到一处客栈歇脚。小二乃是十几岁的孩子,身形瘦削。掌柜倒是还算热情,忙来询问:“这位少侠,快里面请!小店空房还多,就是这吃食,可能会寒酸了些。只盼少侠不嫌弃,这城里到哪都一样。不过温一壶酒,几碟小菜,小店还是能拿的出手的。”
白泽目光一扫,客栈人影散落,零零星星,大多也是和他一样打扮的江湖侠客,在那饮酒论谈时事,可以说是门庭冷落。
“掌柜的,麻烦安排一间干净些的屋子。”白泽说道,“上一壶酒,吃食什么的我不讲究,看着来就行。”
“好嘞,没问题,少侠您请!”掌柜的接过白泽递来的碎银,说道:“酒要温的吗?少侠是要在房里用餐,还是在这厅堂?”
“就这吧。”白泽说道,“酒温一温也好。”
白泽寻了个靠近窗户的位置,不多时,店小二将温过的黄酒、几碟小菜端了上来,白泽便捞起一双竹筷,一边就菜慢饮,一边听听那些江湖侠客的言论。
言谈当中,白泽知晓这客栈当中,相当一部分人是自发三五结群,奔赴边境长城,想为长城战事尽一份心力。
乱世游侠,亦多有仗义之辈。
“这北方蛮子,啥时候这么猛了?”客栈厅堂,有虎裘汉子粗声道:“前些日子,听说卫国边境的那段长城,都已经被那些蛮子攻破了!”
“唉,要说这卫国也真是背运。”另一个汉子说道,“前面秋风关被晋国偷袭夺了去,后面这长城边境又被蛮族攻破!这卫国可危险了,保不齐要亡国灭种啊!”
“这话说的未免太吓人了。”邻桌一青年剑客面容冷峻,说道:“兄台消息闭塞,不知这卫国,早已与我大周结为姻亲!那卫国的小公主长乐,早就嫁与我大周太子,当上太子妃了。”
“难怪镇东将军领兵驰援卫国,原来有这层关系在里面!”有人恍然大悟。
可紧接着,又立刻有人质疑道:“兄台莫不是道听途说?大周太子迎娶卫国公主,此事若是真的,不说我大周尽人皆知,至少这消息,也合该广昭天下才对!李某走南闯北,怎么从未听过这等消息?”
几人争论起来,白泽听来觉得无甚所得,目光游移,与客栈厅堂另一边的白衣书生俶尔对视。白泽只见那白衣书生面容俊朗,气度非凡,不由地多看了两眼。
哪知那白衣书生展颜一笑,冲着白泽遥相举杯。
白泽莞尔,举杯与那书生同饮。
酒足饭饱,白泽随那店小二认了房间,打算出门在城中四处走走。出了客栈,长街之上,人烟稀少,两侧商铺,也少有人顾。一路走来,颇为无趣。可随着白泽足迹走远,总觉得这城中,似乎弥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死气。
若说是这下邳城路有冻死骨,白泽尚能理解这死气从何而来。可一路走来,虽然城中民生凋敝,到底还不至于路边就堆着冻死之人的尸骨。
当此时,白泽眼神一凝,隐隐意识到,这下邳城,或许藏有邪祟。
自古乱世一起,人道衰落,便多有妖魔横生。
白泽心里打定主意,决定等入夜时分,阴盛阳衰之时,再好好看看,这城中死气,究竟从何而来。
白泽折返客栈,回到房间,静坐至深夜降临。
就当白泽以为白日他在城中觉察到的,那一缕若有若无的死气,是自己疑心多想时,远处忽然传来两声仓促悠远的狗吠。
房间当中,那少年剑客蓦然睁开双眼,推开窗户,寻声看向城西方向。当此时,弦月当空,下邳城被笼罩在迷蒙的月色当中,更显幽暗。
白日那股若有若无的死气,就在狗吠深巷时,忽然浓郁起来。
白泽一把抓起桌上铁剑,翻窗而出,一个飞身,踩到客栈屋顶的青瓦上,却不露丝毫声音。尔后身影起落,在长街屋顶飞速挪移起来,直奔城西而去。
就在白泽离开不久,客栈另一方窗户,也被人悄然推开。只见幽幽月色下,那窗边之人,正是白日里,在客栈厅堂与白泽遥相对饮的白衣书生!
“当真是人道衰落,鬼道昌隆。”那白衣书生目光深邃,也看向城西方向,“北境多少年未曾闻鬼修作乱,如今乱世一起,魔宗、异族、鬼道,粉墨登场,当真是杀之不尽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