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有时候你会不会觉得,我的人生挺无趣的?”休斯顿大公在椅子上蠕动了一下身体,微微喘息着道,“我不像文森特·伊戈尔那样在贵族圈子里如鱼得水,自己守着个漂亮妻子,结果一辈子偷情上过的贵族妞比他们鹰息堡渔场养的鱼还多;我不像格林姆·罗萨里奥那样,追随他老子的步伐征战疆场、几十年下来几乎把帝国军部的权威全部揽到手中……我的一辈子,就是死守在这座岩溪城里,等候着岁月给我的身躯刻上皱纹、等着死神在某一天找上门来……”
中年人深深地看了休斯顿大公一眼,保持了沉默。
“但你知道这不是事实,对吧,我亲爱的安德?”休斯顿大公突然咧嘴一笑,原本浑浊的眼神也突然显得锐利了,“不,这些年来我在黑暗里做了太多事情,但不像张扬的伊戈尔和罗萨里奥,我把它们闷在自己心里,没有告诉任何人——即使是你,我亲爱的安德,你也只是知道我做过一些事情,但不知道它们具体是什么……”
“不,我不知道。”中年人微微颔首。
“这就对了,因为我相信自己的谨慎,任何知道它们的人,都应该被我处理掉了才是……”休斯顿大公的面孔上浮现出一丝洋洋自得的骄傲,但这股罕见的昂扬神情,很快就被躯体的虚弱压抑了下去;
最终,还是那个垂垂老矣的老领主,缩在椅子里喃喃叹道:
“可是啊,岁月的确会改变一个人……我的一生,都在试图让一切都做得天衣无缝,但到了晚年,终于还是一时疏忽出了纰漏……该死的巴西尔陛下,该死的罗萨里奥,为什么,为什么……”
休斯顿大公攥紧了干枯的手掌,在桌子上狠狠一敲,带着风箱嗡鸣般的喘息,低声吼道:
“为什么,陛下要听罗萨里奥的意见,为什么,他要给他妈的伊戈尔家族留下活口!陛下在他的紫金王座上坐了四十年,难道还不懂得斩草除根的道理?难道他就等着,有朝一日伊戈尔家族的小兔崽子把我们挫骨扬灰、报这不共戴天的杀父之仇?”
休斯顿大公低声骂完,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又意犹未尽地咬牙怒道:
“还有‘荒芜之风’,也他妈是一群废物,让他们去解决问题,结果不仅丢了丰饶之花,两个头领还给我玩失踪……”
“大人,您也不必太过担心。”中年人站起身,一边为大公拍着后背一边温言劝道,“据我们所知,文森特·伊戈尔的小儿子,不过是个在学城寻花问柳的无能废物罢了,这样的贵族子弟我们见得还不多吗?别说为父报仇了,这小子能不能在裂魂之地活下去都成问题……”
休斯顿大公抬起眼,斜睨着中年人道:
“是吗?可我今早怎么收到线报,说是有一伙迁徙队,打着伊戈尔家族的旗号,已经在霜枫岭一带扎下了营地?”
中年人愕然不语,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有时候这些事情,叫佣兵团去干终究不得力啊……”休斯顿烦躁地摆了摆手,“安德,巴西尔陛下那一套‘用荒原处理废物、以免脏手’的政治把戏就是他妈的一块狗屎!按照我自己的性格,我是一定要看到潜在敌人被彻底铲除、再无后患才能安心入睡的,你懂吗?而且我绝对不能容忍,罗萨里奥在我背后的裂魂之地、插上这么一根明晃晃的钉子!”
中年人终于会意,露出了优雅的微笑:
“您就放心吧,等此间事了,我会带上法师队和咱们岩溪城的正规军,亲自去南边,把伊戈尔家族的残余废物处理掉!”
“行事要小心,不要留下破绽。”休斯顿大公伸出手,又舀起满满一勺南瓜汤,不咸不淡地嘱咐道,“理论上,自从《王冠法案》出台之后,帝国领主之间是不可以相互开战的。”
“我明白,而且这事,说不定都用不着咱们岩溪城的正规军队出手呢……”岩溪城首席法师,五阶初级魔导师安德·斯宾塞,用手拢着自己的金褐色头发得意笑道,“我倒要看看,一个刚刚建立的破烂领地,到底怎么应付我的死灵魔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