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答话的,却不是尼克尔森师傅,却是对魔法研究颇深的劳瑞大师。
大师用犀利的目光看向尼克尔森:
“是因为‘塔伦蒂诺软钢’?”
尼克尔森瞥了城下奋力鏖战的西里乌斯一眼,微微颔首道:
“正是。魔法符文的效果,极大地取决于其载体的魔法性能。铭刻在铁木板上的风之加护,只能一次性倾泻掉所有储存的魔力;但‘塔伦蒂诺软钢’,却是一种天然具有储魔能力的特种金属——我推测,铭刻在塔伦蒂诺软钢上的风之加护,可以按照适度的魔力用量反复激发,直到耗尽剑刃里储存的全部魔力为止!”
夏侯炎望向西里乌斯佩剑的眼神,顿时变得贪婪起来。
说白了,刻在精灵木板上的“风之加护”,就如同只能一次性开闸泄洪的水库,不管敌人成色几何,一旦被激活就会瞬间清空库存,事后只能等待降雨涓流慢慢补给;
而精灵工匠的天鹅绝唱“塔伦蒂诺软钢”,恰似一块智能电池,能够精准地控制“风之加护”的输出功率,达到细水长流、长效续航的作用!
“这么说来……”克里斯若有所思地捏住了下巴,“这位西里乌斯手里的塔伦蒂诺软钢剑,岂不是也有魔力耗竭的时候?”
一语成谶。
绿坝下方,西里乌斯运使长剑、弹开石弹的清脆响声,从刚才起就没有停过;
但就在克里斯话音未落的时候,城下突然传来了一个有些异样的声音:
这次,岩溪城武士的剑刃,和石弹相击时,空气中并没有出现此前的魔法波纹,声响也不再空灵而清脆,反而变得沉闷,还带有令人心悸的撕裂感——
石弹直接击中了长剑的剑身。
没有气流,没有弹开,由霜枫岭投手射出的锋利石弹,就这么在“塔伦蒂诺软钢”的剑身上砸出了一口小坑,然后颓然落地——
——“风之加护”的魔力储量终于耗尽了!
转瞬之间,又是几声金属闷响传来,西里乌斯手里的长剑,已经折成了一柄曲尺:
西里乌斯鹰隼般的眼力和猎豹般的迅捷还在,这位来自岩溪城的剑客,仍然能够以惊人的准确度击中每一颗空袭石弹;
只可惜,失去魔力的塔伦蒂诺软钢剑,再也不能和坚硬的石弹分庭抗礼。
西里乌斯的长剑在不断受击、剧烈形变以后,再也无法阻挡四面八方急速飞来的石弹,痛哼声中,西里乌斯的肩膀、手臂,又被石弹边缘割出了两道血肉模糊的豁口。
劳瑞大师在和领主大人、尼克尔森师傅扯淡的同时,手里本来还捏着一卷魔法护盾卷轴、以备不测的;
此时眼看西里乌斯受伤、显然已无再战之力,大师握着卷轴的手都往下放了放;
可恰恰就是在这一刻,异变陡生!
西里乌斯大笑一声,撇下长剑,然后弯腰伸手一抹,便从靴子里抽出了一柄隐藏颇深的匕首,然后又回手从背后摸出了一张古老的羊皮纸,放到嘴边狠狠用牙扯开。
“是魔法卷轴!”克里斯大吼一声,将手里早已备好的利箭向西里乌斯射去——
但已经来不及。
狞笑着的西里乌斯,早已在塔伦蒂诺软钢剑的守护之下,前进到了足够接近绿坝的位置;
在一股魔法强风的托举之下,岩溪城剑士西里乌斯用肉身接受着无数石弹的袭击,浑身浴血地腾空而起,向墙头的霜枫岭领主悍然扑来;
西里乌斯的手中,匕首的锋刃闪烁着幽蓝色的死亡光芒——
那是属于致命毒药的独有色彩!
嘴上说着“荣誉死亡”的西里乌斯,从来就没有过公平决斗的打算;
降低敌人的警惕,然后借助“风翔术”魔法卷轴和自己的淬毒匕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给霜枫岭来一次反斩首,才是他的狼子野心所在!
恰恰此时,克莱门特重伤离场,夏侯炎的周围除了魔法师、射手和工匠以外,还真没有一个武艺足够拦住西里乌斯的舍命突袭的绝世高手——
——如果刚才率领队伍干掉投石车的爱丽丝·康姆斯托克,此时还没有赶回霜枫岭的话。
戏剧性的是,西里乌斯刚才要求领主大人派出他“手下最强的武者”;
而仿佛冥冥之中自有安排一般,他还真就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和霜枫岭的武艺担当来了个一对一。
刚刚登上绿坝的女剑士,腰间魔剑“苍穹之光”几乎是随心而出,身形未到,一点寒芒已至,先是击飞了西里乌斯手中的淬毒匕首,然后刷刷刷三剑削断了岩溪城武士的两臂一腿,然后砰地一声将这条血染人棍钉在了绿坝墙头。
直到声音散尽、众人回过神来,挂在墙上的西里乌斯,才从嘴里吐出了一股血泉。
尼克尔森师傅既讶异又钦佩地看了看身旁的领主大人:
面对西里乌斯雷霆闪电般的夺命突袭,这位年轻领主不仅傲立城头丝毫未动,脸上还保持了冰霜巨龙一般的冷酷表情,其心理素质之强大,简直让尼克尔森师傅想起了帝国军部的罗萨里奥大公!
——老师傅当然不知道,夏侯大官人之所以一动不动,丫纯粹是反应不过来,吓傻了。
而就在所有人还处于震撼之中时,劳瑞大师已经上前两步,冲着奄奄一息的西里乌斯厉声喝道:
“告诉我!你是怎么搞到这柄剑的?!‘塔伦蒂诺软钢’是哪里来的?!’‘风之加护’符文是谁铭刻的?!”
已经变成一根山楂棒冰的西里乌斯,低头看了看穿透自己胸口的“苍穹之光”,然后颤抖着抬起头,他浑浊的眸子越过了急切发问的劳瑞大师,看向了不远处的年轻领主。
然后,他微启嘴唇,用生命中最后一口气息喃喃说道:
“我……输了……但……‘我们’……赢了……时间……足够了……狂潮来了……”
“什么?”夏侯炎厉声问道。
然后,黑暗从所有人的背后,从霜枫岭的最西端,匍匐蔓延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