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眼前的红,他看见四郎刀登从他胸口掏出来一点什么东西,小小的,圆圆的,虽然沾满血污,可遮盖不了它闪着金光的本质。
龙丹。
这是在历代龙血体内才会蕴结的内丹,它既是龙血的象征,也是龙血的力量核心。
“感谢殿下,让我能够一睹龙丹真容!”
四郎刀登拿了清水将龙丹洗干净,顿时闪闪的一颗珠子在他手里变得金光四射,吸引所有的目光。
周围一圈人嘴里吟唱的圣歌越发激昂,他们向光源伸出手。
荀令眼冒绿光,颤巍巍地走上前来,像是一个痴迷毒物的瘾君子走火入魔一般,抬起抖动的指尖,伸向了四郎刀登手里的东西。
李叡眼前的视野越来越模糊。
他的头好沉,好困,好想入睡。
他们把他当成废弃的垃圾一般丢在石床上,不管不顾,一心一意都加在龙丹上面。
李叡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误吞了宝物的小动物,旁人把他肚子里的东西拿出来之后,他的人便失去了利用价值。
只有荀令在痴狂之余,抽空瞟了一眼李叡。
他的声音在李叡听来像是从极远处传来,有些模糊。
“看在我与你母亲有过露水情缘的份上,我就留你一个全尸。我会跟她说你是死于熊口的。永别了,太子殿下。”
李叡的头越来越昏,身上越来越冷,呼吸越来越艰难。
他胸口处的伤痕还在往外涌血,架势吓人。
儿时的回忆浮起。
时年九岁的小李叡被纹着蟒蛇刺青的男子单手掐住脖子,对死亡的恐惧包裹住年幼的孩子,蟒蛇刺青活了过来,慢慢爬向李叡。
他无暇顾及它的威胁,眼前开始变得模糊起来,他正在慢慢窒息……
这一次他也是如此,感觉到生命力正在从躯体里一点一点流失,却无能为力。
不过,与上一回面对四郎刀登时不同,那回在他意识弥留之际,自天而降一个神将,从恶魔手里救下了他。而这次,不会再有生着大翅膀的神将来拯救他了。
但是不知为何,他此刻想到的不是云鹰,而是云鹰的女儿。
少女的笑容绽放在他的心田,她的身后,是大陈的万里山河。
他曾经幻想过要带她去游历天下的,可是好像做不到了。
天地间的一切都破碎成颗粒,随风而去,包括她的笑颜。
安月……我还没娶你呢……
李叡支撑不住,缓缓闭上了眼睛。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看见了一众暗卫现身,与四郎刀登的人打斗起来。
现任暗卫长的神色惊慌,朝着李叡的方向奔来,看他口型,好像在喊殿下。
他的身后,皇家暗卫们与红衣斗篷人正在缠斗,四郎刀登不愿恋战,和荀令从一旁的暗道溜走了。
下一刻,李叡彻底坠入黑暗。
……
另一边,从宫里出来的路上很是顺利。
简安月像是一只傀儡,听话地做了玄彩叫她做的所有事,说了玄彩让她说的所有话。
玄彩将简安月塞上马车,带着她从京都东南门出了城,驶上一条小道,不知通往何处。
简安月的双眼无神,痴痴地看着马车帘子缝隙里飞过的风景。
玄彩知道她此刻根本记不得任何事,于是也没有管她。
马车驶过羊肠小道,路过一个小镇子,绕了一圈从一条废弃的路上进了镇子。
简安月眼神空洞,行尸走肉般跟着玄彩下车,慢慢拐进了一个石门的小院。
拉开马棚底下的暗门,他带着她走下深入黑暗的阶梯。
刚一进去,铺面而来的是直冲灵台的血腥气。
他们二人下到地牢里面。
一个红衣斗篷人踏着满地尸体走了过来。
他是地牢里唯一一个活下来的人。
尸体有些穿着红色莲蓬衣,有些穿着皇家的暗卫制服。
简安月的眼神定在被他踩在地上的尸体脸上。
那是李叡暗卫长的脸。
他的脖子肿起一大块,像是中毒而亡。
玄彩:“真是精彩,弄得这么大阵仗,也不等等我。”
斗篷人也身负重伤,嘴角流淌着鲜血:“你自己回来得太晚了。”
“看我带了什么礼物回来?”玄彩让开道,让简安月走上前来。
斗篷人不耐烦地数落起玄彩:“让你尽快回来护法,太子殿下已经绑出来了,你还留在宫里做什么?”
“你好好看看再说话好吗?”
斗篷人打量了一下简安月,眼里红光乍现。
“居然是她!”他的声音激动起来,捂着受伤的肚子往简安月的方向扑过来。
玄彩轻轻揽过简安月的肩头,将她往旁边带离,躲开斗篷人:“瞧你那浑身的脏污,也配拿你那下贱的爪子碰这位大神。”
“你的爪子就干净?”
玄彩也不气恼,问道:“我师傅和太子假父他们呢?”
“四郎大人和荀令从二号门离开了,我是留下来善后的。你快来搭把手。”
“他们只留你一人在这里吗?”
“这群暗卫刚冲进来他们两个人就溜走了。把暗卫们杀光之后就只剩下我了。”他踢了一脚暗卫长的尸体,“这些家伙,总是赶在关键节点出来捣乱,幸好今天四郎大人吸取教训,没有多废话,直接破开了太子的胸膛,若是再费上几句口舌,可能计划就又泡汤了。”
“李叡死了?”玄彩盯着那人的背影。
“是啊,你过去看看灵石床上躺着的是谁?”
玄彩绕过去看了一眼,嘴角露出意味不明地一抹笑。
他回到原地:“我师傅他们还不知道你打败了暗卫队吧?”
“嗯,等会我去找他们的时候,他们自然会知道。”
“他们准备拿太子的尸体怎么办?”
“怎么办?扔了吧?反正东西已经拿到手了,一副躯体不过是容器,拿来也无用。”
玄彩点着头,慢慢走过去到他身边停下。
“我说你倒是搭把手啊,没看到我受伤了吗?”
玄彩嬉笑,露出尖牙:“好好,我来帮帮你。”
他捡起暗卫长的佩剑。
“是把好剑,就是不知道锋不锋利。”
一切只发生在刹那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