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客栈伙计又从后堂搬进来几盏明晃晃的大灯笼,灯光打在戏台子上亮得像是白昼。
伴随着一阵热闹的牛皮鼓声,表演正式开始。
首先是唱戏,浓妆艳抹的戏子们陆续登场,身着广绣长裙,头戴金钗凤冠,或摇扇或扭身,一张口便是一段悠扬缠绵的古曲。
大堂里原本还有些嘈杂,顷刻间在这“咿咿呀呀”的唱戏声安静下来。
这里的人都是炼气境的底层修士,如果说修士和人真的是两种不同的生物,那此时此刻坐在这里的,至少有九分还是人,所以他们对于这些“凡人”的娱乐表演依然乐在其中。
不说四大宗,就是玄天洞这样的二流门派里,这样的情形也绝不会出现。
这个世界的戏曲没有京剧、黄梅这类的分别,沐锋本以为自己会听不惯,但听了两句之后意外发现竟然还挺有意思,不知不觉也沉浸其中。
掌柜的显然在戏曲的选择上也下了功夫,这是一台十分应景的戏,讲的是一位不得志的中年军士却遇到了人生最重要的一场战事,但他早已退伍还乡,若重新应征入军,则要远离家中妻子孩儿,今生都不知能否再见,但若错过此次机会,他又将终生陷在后悔之中。
台上的老生在难眠的月色下动情表演,台下的炼气境修士一个个红了眼眶。
为了这次秘境,他们中又有多少人变成了台上的老生?
最后老兵披甲跨马嘶声立志,台下已然哭声一片。
沐锋沉默着,瞧向身旁的杜三郎,这个黑瘦男人胸前的衣襟早已湿了大半,双手死死掐着大腿肉,隐隐渗出血丝来。
鼓声再起。
戏曲终了。
台下观众们还未从情绪中回过神来,几名店小二在掌柜的的示意下端着酒水小食穿梭在座位之间,一圈下来托盘上便堆满了碎银。
五分钟后,戏台上的装饰更换完毕,这次非常简单,只在戏台中央放了张黑木桌,后面摆张椅子,桌上搁着一块醒木。
紧接着,一位两鬓斑白、身着灰白色长袍的消瘦老人走上台,安然落座,从袖中递出一只尖嘴壶润了润唇,右手手指夹住醒木抬起,微顿后急急拍落,一张口,声音竟如洪钟大吕,洪亮而悠扬。
这便是说书的说书人。
兴许是方才的戏剧太过沉重,这说书人讲的故事就要风趣幽默得多,时不时引起台下一片欢笑,方才的忧伤情绪荡然一空。
今夜的平慈镇除去对未来的不确定外,更多的便是邂逅与姻缘,所以说书人讲的是个爱情故事。
故事的前半段穷书生和富小姐的相遇、相识、相知、相爱都充满欢笑,然后随着女方父母的出场,一切转而急下,年轻男女被生生拆散,不仅如此,女方父母更是凭借权财将穷书生赶出了城,令他二人一生都不能再相见。
“啊啊啊气死我了,我要去把那傻逼父母抓起来喂狗!”狂秋急得抓耳挠腮,一会儿又咬牙切齿。
偏偏说书人说到这停了下来,掏出尖嘴壶好一顿嘬。
“快讲快讲!”这可急死狂秋了,要不是沐锋拦着,她早冲上去像对之前那算命先生一样对说书人了。
“别急别急,他今天不讲完是不会走的!”沐锋死死拉住狂秋的胳膊。
说书人终于喝完了水,掀起袖袍擦了擦嘴,继续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