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势颇重,又是怒急攻心,但应没有生命之险,六哥且宽心。”他立即回道。
连玉点点头,眉间稍松,玄武想起方才两人提到他,不合时宜的插嘴,“主上,是要属下送人出宫吧?”
“嗯,她既要出宫,便如她所愿,只是,朕也会一起出宫,不理朝政,做些日子昏君。”
此言一出,众人都诧异得瞪大眼珠子。连玉是个标准的工作狂。
“也正好让有心人做好布置,尽早起事。除了帝位,朕这辈子没想过一定要得到什么东西,当了这么多年的好兄长,好主子,我也累了,她既已认定我是个坏人,我本也不算什么好人,那何妨一坏到底,你们都去准备吧,随我出宫。”
耳边,只听得他淡淡说道,但每个字都充斥着一种近乎危险的笃定。
他有些吃力地把她抱起,往前走去。
留下几人一脸悲愤。玄武先开的口,“什么好主子,老子出师前各种强化训练,几乎没被操……练死。”
朱雀和青龙立下点头附和,连琴也嘀咕道:“小时候就会收买人心,好让我和七哥不跟他抢皇位。”
连捷翻翻白眼,“你不争,我来争好了。”
明炎初急的不行,“你们就只顾自己乐,这人还带着伤呢,虽不比此前凶险,也是不轻,又被李提刑这么一压……”
“怪不得方才便见他走路姿势不对!”连捷直皱眉,“怎么回事?他是大周之主,牵一发而动全身。玄武,你这货是怎么当贴身侍卫的?”
玄武摊摊手道:“要怪就怪他长的像个纨绔,办起事来却是个劳模,你看这些年来,他有什么没经历过,那次不都能扛着,这我又怎能有好发挥呢?”
连欣坐在床上,衣服也没换,呆呆看着天空吐白。一双眼睛肿的核桃似。
她想去宫,去见无情,暂居相府的无情此时肯定已从权非同处收到消息,会很难受吧?可她也需要人来安慰,又怎么去安慰他,她烦躁地抹了把脸,终于还是从锦被里爬了起来。
“主子,皇上那边有旨意过来,明公公在大厅等着。”贴身宫婢匆匆步入来报。
连欣冷笑一声,“不见,以后,我六哥的旨意口谕,统统不接,他若不高兴就把我给斩了,本宫去找李怀素,在阴间作对鬼夫妻也好。”
“这……”她那宫婢听的瞠目结舌,“你不是说,李提刑是个姑娘……”
“那又怎地?”连欣横她一眼,正要起来更衣,眸光随即定在一处,勃然大怒,“明炎初,你好大的胆子,没本宫允许,竟敢闯本宫闺房!也罢,你来的正好,本宫今儿不把你治一治本宫不叫连欣!”
“奴才见过公主,”突然闯进的明炎初倒没丝毫惧色,甚至在她大叫声中径自过来,附嘴到她耳边,快速说了几句什么。
消息太突然太意外,连欣一下弹起,头“砰”的一下,撞上床楣。
素珍这次仍是被药味熏醒的,还有不断在她脸上揉着的什么东西。糯糯软软,香气怡人。
“连小欣?”
她随即微笑,撑着坐起身来,她床畔的人眼圈一红,把从她脸上捣蛋的手缩起,拿了张小被,垫到她后背,又握住她手,“我以为你死了。”
她说着,扑进她怀里,哇的一声哭起来。
素珍昏睡前冷硬的心肠顿被软化,拍拍着她后背,“你看我不是好好的,你那六哥虽非善类,也还顾念点情谊,饶了我一条性命。我没事,你莫要再哭了。”
“六哥,”连欣恨恨道:“他就是坏人,但也亏他还有几分自知之名,知道你恨死了他,请我来照顾你——”
素珍微微一怔,环视四周,已非宫中布设,天子寝殿,这是个素雅的女子闺房,但也不是连欣的住处,看那摆设一点也不土豪,似乎不是在宫中。
她心头一喜,连玉总算没有太卑劣。
但还是很快问道:“连欣,这是什么地方?”
连欣想起连玉此前的话,眼珠转了转,从她怀里起来,道:“我也不知道这是哪里,我们坐了三四天马车才到的,是邻近京城的一个小镇,六哥说这里风景不差,适合你休养,等你好了以后,想住上一段也是可以。”
素珍点点头,“那倒是不错。”
连欣却几乎立刻摇头,“哪里不错,他也来了,就在隔壁!”
她说着偷看了素珍一眼,果见本正在打量死四周的素珍脸色微变。
她顿时有种心跳到嗓子眼的感觉,只听得素珍问,“他想怎样?”
那声音虽轻,却已是满腔怒意。
她被耳提面命已久,倒不露怯意,很快便笑道:“素素,你不用担心,有我在呢,而且,我六哥他如今身受重伤,也在养病,再也不会讨厌的在你面前晃。”
“他受伤了?”素珍又怔了一下。
连欣点头,“我听明炎初他们说,他去和顾惜萝说分手,为了偿还人,自己捅了自己一刀,还被顾惜萝侍女刺伤了,他为了不再拖欠她太多,也只能受着,活该是不是?你现在也不理他,他稳赔不赚,真是把我乐坏了!他是我哥,但他活该。”
“他大概想把你要回来,但你别理他。”
素珍听着,垂眸沉默了好一下,末了,轻声问道:“伤得重么?”
“有些深,不过他身上一堆的伤,肚子上有道旧疤,我看七哥给他整治,他迷迷糊糊的叫,说那里疼,所以这伤估计还好,虽然深,流了好多血,但不是很重吧,否则他还能叫别的地方疼不成?”连欣耸耸肩道。
素珍没有说话,连欣瞅着她神色,没太看出端倪,又道:“你可千万别心软去看他。”
素珍抬头摇头道:“我不会,我甚至不会在此久留,过两天伤好些就走,他怎样与我无关。”
“他卧床前曾吩咐七哥他们,说只要你好了,随时让你走,他说就是想亲眼看着你好了,才能放心所以一同过的来。他应是知你很不喜欢,不敢强行再留,冲着这点,你倒是把伤养好些再走不迟。”
素珍不置可否,“再看吧。”
连欣也不多话,“好,若你想走,我随时奉陪,和你一起溜走。”
素珍笑着揉揉她发,“你走什么,到时你失踪了,你母后还不把整个皇宫掀翻。”
“我就跟你出去玩一段,会回去的。”连欣满不在乎的道。
素珍喜欢这个没心没肺的丫头,想了想,道:“你若过去看他,让他回去吧,宫中条件好些,没必要待在这里,他在这里,我也过不好,何苦。”
连欣又喜又忧,喜的是她终于提到了连玉,忧的却是她的态度始终坚决的很。但有关连玉的东西,她牢记对方的话,每次,点到即止便了,遂仍还是笑道:“好,先不管他了,我先给你背上换些药。这次我们出来因是秘密成行,内卫带了好多,就是没带粗使丫头。只好由本公主亲自出马了。”
素珍也不跟她客套,背过身来,连欣粗手大脚,有时下手重了,一路都是她的道歉声和素珍的疼吟声。
门开了小道缝隙,不易觉察,有人在门外静静看着,眉目急皱。
好不容易上完药,连欣也累出身汗,又到桌上取了粥汤和药,手忙脚乱给素珍侍候起来,完了兴冲冲的钻上床,和素珍咬起耳朵来。
“你伤好了准备上哪儿去,会回到民间还是……去找权非同?”
醒来后,素珍还没时间好好思考过这个问题,她曾对那个满腹邪气的男人说,但愿下辈子和他早些相识,倾盖如故,只是,这辈子终究是还没过完呢。
新生没有了记忆,和记忆尚在到底不同。
又或许,她虽早有预料,知他定会按兵不动,但心里,还是渴望,有这么一个人,在她危难时,可以为她不顾一切。
她不知道,她会不会回去找他,也许,四海为家,如浮萍般漂泊一生就是她的下半辈子,但她不想连欣跟着出乱子,遂道:“会去,所以呀你到时还是乖乖回宫去吧。我会设法回去看你的。”
“骗子,”连欣哀嚎,“你肯定不会再来找我了……”
两人又说了好会子话,素珍给她做着保证毕竟身子还非常虚弱,慢慢倚到她肩上又睡去了,连欣吐吐舌,小心把她挪放到枕上,蹑手蹑脚起来,把门完全打开。
门口的人一直没有离去,连欣出去,他很快进来,走到床边坐下,和连欣一样,他脱靴上去,进到被褥里面,把喝了加有安眠汤的药的人扶起抱进怀里。
伤口被压到的刺骨疼痛,让他眉头轻皱,但怀中那种被填满的满足,令他通体舒畅,又有些心猿意马……
“奸相……”而他在外面站了许久,身上冰凉,她神智虽是朦胧,但身体还是本能的感知寒冷,不由得低唤了声方才日有所“思”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