捞起床上木枕、还有她用过的手炉都狠狠摔到地上。
她说,奸相,别这样。我如今心里放不下什么,我对不住你,但我们还是解除婚约吧。你那时对我有情有义,我是拿定主意死的人,也没什么可报答你,你既希望我嫁你,能让你开心,我便嫁了。
我问你肯不肯和我一起走的时候,是真心,许你来生的话,也并非诳语,届时,你不是权非同,我也不是冯素珍,我们早些遇上。
他知她遭逢大变,也不勉强,打算慢慢来,短短几句话,他规规矩矩把她放下,命人清了他隔壁这间书房,当作做她卧室,他当着她面把婚书撕了。
他说,就当我重新认识你,有朝一天,再重新娶你为妻。
她没有说话,看着他笑,笑得那么美丽。
他以为她答应了,在她睡下后,悄悄进来,像个毛头小子般坐在床边,守她一夜无梦,就似弹琴给她听的那天,也只敢在她睡熟后,方才上去把她楼进怀中。
“你知道我会设法留你,你不想与我争吵,便随时伺机来场不告而别。我知道,在你心中我不是好人,可连玉难道便是全然的好人了吗?柳守平不是好人?可他要反他,他便杀他全家,给天下警告,统治一个国家能不杀人,他镇.压杀害的人就一定比我少?他只是让你看到他翩翩公子的一面罢。”
“我完成先帝的遗志,有错吗,我巩固自己的权力,有错吗,我不争,这天下又给我什么?贫穷还是侮辱?我不争,今天有能力保护自己和自己爱的人?我若果是你口中的奸相,不曾为百姓做过一点事,能坐上今日位置?可但凡走到我这位置的,又有多少人是干净的!”
“你为何只肯给我一刻的机会?”
他冷冷而笑,昂头而向虚空。
“六哥(主上)情况如何?”
看着因松懈而半昏过去的连玉,刚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的每个人,脸上都是忧心忡忡,急切的追问连捷和朱雀,甚至顾不上与权非同算账。
连捷神色难看,“非常糟糕,他年富力强,但伤的不轻,又消耗的厉害,全凭了一股心火撑着,如今一旦散去……他必须保持清醒,不能睡去,否则,恐有性命之虞。”
朱雀道:“七爷,马车上还有些伤药,我们先做个简单包扎,而后立刻回宫,宫中有最好的药具,有整个太医院做我们后盾。”
连捷点头,朱雀说罢,反而破了情绪,哽咽出声,“主上,醒醒,莫要睡着,这一路你必须撑住,不能倒下。”
明炎初咬牙轻拍了拍连玉脸庞,但是他脸色苍白,双眸紧闭,一动也不动。
连欣和连琴相视一眼,迅速红了眼眶。连琴低咒一声,有什么在眼中汹涌而出,“娘.的这权府就算是刀山火海,今儿本王也要闯一闯,把李怀素带出来给他。”
“我一起!”玄武、青龙先后出声。
“我也去,带上这随行的内卫。朱雀,你和欣儿小初子先把六哥带回宫中,你回宫立刻施救,明炎初你则马上点拨人手过来支援。”连捷下了决心,猛然起来。
“笑话!我六哥堂堂一个大周天子,还要不起一个女人么?兄弟今天就替你把她夺回来。”
“七爷,他们这场仗还没到打响的时间,你六哥绝不会愿意你们为这点破事大动干戈。”玄武、青龙在前,几人起行,明炎初和朱雀正要把连玉搀扶起来,一道声音轻轻在前方撩过。
“素素!”连欣本揉着眼睛,闻言,大叫一声,整个人弹跳起来。
一个身穿浅桔色冬服、发式作妇人打扮的女人从前面人群中快步走来。
她面容十分年轻,身形也瘦削异常,但眉眼间却有股让人迅速安定下来的力量。
“李怀素。”众人都是又惊又喜,玄武重重一声,“李提刑,我们都想进去把你抢回来当压寨夫人。”
素珍没有答话,看着地上那个显赫清贵却闭目沉睡的男人。
“连玉,若有前世今生,我上辈子是不是强你十次,所以这辈子才要这样子还债?你若再睡着,我便走了。”
众人听得感觉好笑,想起他们这一路,却又觉得酸涩。
“李怀素,求求你过去瞧瞧他,千万别走,他一时半刻醒不来,但只要你在他身边,他一定能很快好起来。”连琴看的特急,奔上来,想把她捉住再说。
“皇上。”哪知明炎初突然喃喃出声,众人惊,齐齐扭头看去,只见连玉竟似真听到那人所言,不知什么时候竟醒了过来,紧紧盯着前方,眸中波光流璀。
他手按在明炎初肩上,想站起来,走到她面前,但他几乎已到强弩之末,根本无法动弹。
素珍唇角微动,走上前去,她很自然地从朱雀二人手上把他接过,让他把手搭到自己肩上。
连玉心中如炸开一般,那硕大的喜悦几要将他灭顶。
他身体疲痛似无数刀剑在剜,将血肉一点点挑开,饶他是耐痛之人,也疼得满头汗水如滴,但她就在身旁,他绝不肯轻易再昏睡过去,知她身上有伤,他咬牙支撑,不敢把自己的体重全压到她身上。
背后众人看着,按捺住脚步,并未上前援手,谁都知道,这至于他,反是最好良药,便都只屏息静气悄悄跟着。
到得马车之前,素珍一惊,却是他突然放开她,微微俯身竟把她抱了起来。他吃力地把她抱上车,随即背靠车壁,扯下自己腰带,将她双脚牢牢绑住,做完这事,他伸手把她揽进怀中,声音低沉的从帐中透出:“老七,替朕裹伤。”
素珍心头颤怒,但他说话当口,一双曜黑眸子,深深凝着她,尽是炙热、痴然,又透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狠劲,竟让她一时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