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消息,周围的人们终于安心了些,便放过他,许独目正准备跨马挤进去,树林里传出一道浑厚的声音:“行了,老子已听到,不用再禀!”
“将军来了!”
人群忙四散让开,一个身材厚壮、浓眉大眼满脸胡须的中年汉子在几名着札甲士卒簇拥下走出来,榆树林里聚集的人大半无甲,小部分同邓疙瘩与许独目一般身着两当铠,极少数人才有札甲,这汉子身上却是一套更罕见的黑光铠,头戴雁羽盔,衬托出其与众不同的身份,他环视一圈后,大声道:“既然官兵未追来,尔等先埋锅造饭,待罗黄巾找渡船回来便渡河!”
四周若有官兵在,急欲隐藏的上万人在此生火无疑是自寻死路,所幸作为探子的许独目带回的好消息让大家安心许多,这些天忙着狼狈逃窜,总算能吃上一顿难得的热食,能暂时安抚下饥肠辘辘的肚腹,这军令传开后,大家脸上都不由绽放出久违的笑容来。
辎重车上带有粮食炊具,男人负责起灶寻柴,妇人们清洗粟米,取炊具作准备,既然暂时还过不了河,周围又没有官兵,这顿饭就不用太急,又有人去大把大把掳榆树上的嫩叶来做菜。
孩童们已欢快起来,年纪稍大些的都奔跳着跑去搭把手,许独目这趟军情已禀告过,今日再没他什么事,便拉上坐骑寻回了自己的屯。
按汉制,屯长掌管的军士只为百人,又称百人将,算是最低级的将军,这群难民般的人却显然不依循旧例,许独目这屯倒足有二百余人,不过其中多大半是妇孺老幼。
许独目三十余岁,身高近有八尺,要比周围的人高出一头,算不上太壮实,不过左眼上那硕大的洞口让他平添出几分狰狞,很有些屯长的煞气。
四周男女们都在忙碌,许独目巡视一转,拉住走过身旁的黄巾,问道:“邓疙瘩那小子呢?”
这黄巾并不怕许独目,笑嘻嘻道:“听到让造饭,邓队率就骑毛驴出去了!”
许独目会意一笑,放了这人,用枪勾下身边榆树的树枝,扯些嫩叶胡乱塞进嘴里,自顾在树脚闭目养神。
前途不知归处,分到的军粮并不多,除去这片天然榆树叶可用外,各屯自有老手出外寻猎,只可惜来不及组织大规模狩猎,便得看各自运气了,小半时辰后,捕猎者陆续归来,自有运气不好两手空空的,也有狩到野兔野鸡两三只的,还有几个运气绝佳能带回只羚羊或狍子足让整屯人都沾点油水解馋的。
这些人归来,自引得各屯人群发出不同响动,有的扼腕叹息,有的相视苦涩一笑,收获最好的则引得一片欢声雷动,只有树林最里侧的两千余人在看着旁人欢呼,死气沉沉全无动静,显得有些不同。
邓疙瘩回来得略晚些,他今天运气倒好,毛驴后面驮着只已死得透了的傻袍子。
有榆树叶和狍子肉,今日这餐便要丰盛许多,许独目屯的人们便一起欢呼起来,自有人上前帮忙卸下,手熟的磨刀准备剥皮开膛。
自家下属争气,身为屯长的许独目也是高兴,看来这万余人过来,并未将周边野物全吓光,寻思着明日若还是过不了河,一早便可叫齐全屯士卒去围猎。
看邓疙瘩笑吟吟地唤个半大小子来牵走毛驴,许独目突然想起校尉田麻子前两日吩咐的事情,便招手唤过少年来。
大家一路从汝阳走过来,都知道这许独目什么都好,就是当上屯长后有些喜欢摆架子,将手中木柄长枪搁在树上,邓疙瘩走过去:“许独目,啥事?”
只要不是在外人面前直呼其名号,在自家屯中许独目倒并不那么在意,瞪瞪他的独眼就算了事,手指最榆树林最里侧那些比他们狼狈许多,亦没什么活力的人群:“我听得田校尉说,等安定下来,要从这些雍丘民里抽人再新组几屯,让你也去干个屯长!”
“凭什么啊?”升官本是好事,邓疙瘩却似火燎屁股一般蹦跶起来,扯着他的尖嗓子怪叫道:“老子不去!”
许独目早知这小子脾性,踢腿一脚就将他踹倒在地:“你个没卵蛋的鸟货!脓包!这是田校尉看得起你,真要他发狠拾缀你才舒坦?”
邓疙瘩坐倒在地上,翻着白眼仍旧嘴硬道:“当屯长死得快,老子才不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