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昭笑道:“若是回去,少不得要打一场持久的硬仗。虽说这事儿是我提出来的,可到时候我若是受欺负了,你可得给我做主。”
她虽是在开玩笑,但廖鸿先明白,她是在宽他的心。
他到底舍不得让她去面对那些人,沉沉叹息了声,闷闷说道:“机会就这一次,你可别后悔。”
若是回去了,不将属于他的东西全夺回来,他是不肯罢手的。
心里正天人交战着,突然,手上一暖。
廖鸿先震惊地低下头,看向江云昭覆在他手背上的双手。
江云昭紧了紧握着他的手,缓声道:“只要你肯一直护着我,我就永远都不会后悔。”
她神色坦然语气坚定。廖鸿先被触动了,再也忍耐不得,一把将她揽在怀里抱紧。
这个拥抱丝毫不含欲.望,有的只是感动与思慕。
少年清朗的气息瞬时间扑面而来,顷刻间就将她全部包裹。
江云昭被他紧紧搂着,滞了片刻,慢慢地、慢慢地放松下来,闭上眼,将脸颊贴近他的胸膛。试探着伸出手,轻轻环抱住他,“我既然嫁了你,你的爹娘,便是我的爹娘。他们留下来的所有,我都绝不容许旁人侵占!”
“昭儿,昭儿……”廖鸿先一遍遍轻唤着她,总不厌倦,“你待我如此,我……绝不负你。”
……
江承晔成亲后,家中大小事务便无需江云昭多管了。
每日里,叶兰馨都跟在秦氏的身边,好生学着管理侯府的一切。
她性子温婉和善,侯府上下都很喜欢她。
江云昭看她与江承晞、江承晖说话时那耐心温柔的模样,心里很是欢喜。
——离开江家,她最不放心的,便是这两个幼弟了。母亲事务繁忙,无法镇日里陪着他们。如今有大嫂看护着,她到底松了口气。
秦氏对叶兰馨也很是满意,偶尔说起不满之处,也只一点,那就是叶兰馨太爱害羞、话太少了。
“这般柔顺的性子,怎么镇得住下人?”秦氏想到这个就直叹气,“那些个心思多的口舌伶俐的,怕是会窃喜不已了。”
江云昭笑道:“母亲这是多虑了。如今府里统共就我们几人,嫂嫂心思简单点又有何不可?就算偶有不听话的下人,自有哥哥护着,您呐,就不用操这个心了。”
秦氏不知廖鸿先提出过他们可以到外面住,也不知江云昭拒了他的提议。
听到女儿的话后,她心中的忧虑又转到了江云昭身上,“王府里的二夫人,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你过去后,事事小心着点。”
说罢,她到底不够放心,又细细叮嘱了江云昭许多注意事项。
听了母亲千万般的嘱咐,江云昭这才明白过来,秦氏对叶兰馨有怨是假,对她太过担忧才是真。
因着日日担心女儿嫁过去后会吃亏,她心思烦乱,这才会挑了叶兰馨的不是来说。
江云昭心中温暖,却也看不得母亲为自己操心,便道:“这些都是日后的事情了。现在我可是有几件事要求着母亲帮忙,还望您能出手相助。”
她说这话时刻意带了几分娇嗔,秦氏就也心软了,不再多想那些,转而问道:“到底何事?你先说说看。”
“如今红螺已经不在府里了,”想到昔日的丫鬟,江云昭神色黯了黯,又忙掩了过去,“我身边缺人,还得母亲帮忙看看,多选些人过来。”
秦氏笑道:“这才开了这个口?等你想起来,怕是什么都晚了!”她将自己的打算与江云昭说了,又道:“左右丫鬟的事情已经基本上定了,无需你多管。只一事。你需得带几户得力的陪房过去。人员你自己选,不够的我再给你添。”
这就是要让江云昭培养自己的心腹了。
她亲自选中了带过去的,与秦氏吩咐了跟过去的,到底不同。
江云昭说道:“这便是我想求您的另外一件事了。有两桩婚事,还得你点了头才行。”
语毕,她就将自己的打算讲与秦氏听。
秦氏听闻她的安排,很是惊讶,“红霜那个就也罢了。怎地蔻丹……”
“要我说,蔻丹的这门亲,比红霜的还好。不信你过几年看看。”江云昭笃定地道。
秦氏仔细考虑了下,颔首道:“你既是打定主意,那便这样做罢。左右这几个都是实诚的孩子,跟你过去,我也放心。”
吴管事和吴婶的儿子吴强,是蔻丹的表兄,已经在铺子里历练了多年,性子沉稳可靠。因着与他儿时定下婚约的女孩儿长大后身染疾病,眼见越来越不好,婚事就一直拖着没办。那女孩儿前年过世,吴家今年方才重提娶妻之事。
江云昭将红霜许给了他。
至于蔻丹,江云昭做主,将她许给了刘婶的二儿子刘立。
这个少年先前只在门房里干活儿,虽说人缘极好,却没有太过出头。对于姑娘屋里的大丫鬟来说,这门亲事,刘立着实是高攀了。
蔻丹私下里还半开玩笑地苦了脸说道:“姑娘,您看奴婢是个实心眼儿的,就给奴婢配个满嘴跑火车的。奴婢可不干。”
话虽说得这般,但眼里却是盈盈笑意。
江云昭知道蔻丹不过是这么一说,心里半点也不会对她有怨。
——一个到死都不肯说她半点不是的丫鬟,连命都能舍了,还有什么会怨她的?
但江云昭不希望蔻丹出嫁的时候还心里忐忑,便与她说了心里话:“他虽然看着是个油嘴滑舌的,却是通晓人情世故。你性子耿直,有他在旁说和,不至于太过劳心。且他们一家都是老实人,无论口上怎样,心里都是实实在在的。人呐,不怕怎么说,但看怎么想、是个什么心思。刘立现在不够沉稳,待他在铺子里多历练几年,年岁大一些,便也好了。到时你再看他,又是不同。”
蔻丹先前就很满意这桩亲事。旁的不说,刘婶一家都很实在,素来不会为难人。刘婶作为婆婆,更是和颜悦色,半点也不会给媳妇儿罪受。单单这一项,就比绝大多数人家好上太多了。
而刘小二……
想到那个眼中总是带了几分狡黠的机灵少年,蔻丹红了脸,嗔道:“姑娘您是算准了奴婢嘴笨,就只管笑话奴婢吧!”
语毕,她转念一想,掩口笑道:“难怪姑娘能说出这番话来。姑爷可不就是口中不饶人,心里只惦记着姑娘一人么!”
江云昭没料到被这丫鬟反咬一口,登时哭笑不得,怒视她一眼。仔细思量了下,自己也觉得有些好笑,与蔻丹凑在一起直乐。
至于红缨……
她年岁不是特别大,此其一;再者,府里暂时还没有合适的人选。江云昭便想着,往后去了廖家再做打算。
江云昭和廖鸿先定亲一事,其实并未走完过场。但是此事太后、皇帝和皇后都发了话了,还能有什么变数?故而大家早已默许。
先前太后寻秦氏商议婚事的日期,不过是私下里提前商议好,并未走正式的流程。若是正式请期,需得下聘之后才会有媒人将红笺带去。
江承晔大婚后十几日,便到了两家人廖家下聘的日子。
到了这一天,当真是万人空巷,整个京城都轰动了。
须知廖家这位世子爷,可是京城里一顶一出名的。且不说他平日里行为处事何等张扬,单就他拖了这么多年的婚事,就足够大家闲扯猜测上十几个时辰的。
如今花开花落好几载,好不容易等到这位小爷能成亲要下聘了……
大家还不得出去瞅瞅?
于是从永乐王府绕绕弯弯到宁阳侯府,那么远的路程,每一条街上都站满了人,只留了中间一条过道,容许抬着嫁妆的人通行。
江承晔看着源源不断抬过来的箱子,目瞪口呆,扭头去问江云昭:“他是户部的官儿吧?这得剥削了多少民脂民膏,才能凑起来这么些东西?”
叶兰馨虽明知江承晔是在开玩笑,却还是忍不住推了他一下,柔声说道:“世子重视妹妹,这是好事。你何苦这样挖苦人?”
若是以往的江承晔,哪里肯依?必然还得朝江云昭多抛一些言辞方才肯罢休。
如今他却是摸摸脑袋,对着妻子嘿嘿一笑,就也不多言了。
江云昭望见兄嫂和睦的模样,心里温暖。也懒得数那有多少箱子了,只侧过头与他们说着话。
“昭儿!昭儿!”
说话间,有清脆童声远远传来,大声地不断呼喊。
江承晔不甚熟悉,江云昭却是瞬时间就认出了是陆元聪,忙迎了出去。
陆元聪抱着个一尺见方的紫檀木盒子,正扯着嗓子乱叫,搭眼瞧见了江云昭,便笑得开怀。
“鸿哥哥让我把这个带过来给你。喏!东西送到了,有没有茶水喝、点心吃?走了这么一路,我可是渴死了饿死了。”
待到江云昭接过盒子后,陆元聪就拉着她的手,不住地软声说道。
叶兰馨惊诧于皇帝陛下的胞弟居然在江云昭面前如此乖顺。江云昭却是惊讶,廖鸿先居然让陆元聪亲自出马来送一个盒子……
“这里面是什么?”江云昭晃了晃盒子,没听到大的声响,便去问陆元聪。
陆元聪接过叶兰馨捧上来的茶水,咕咚咕咚连喝好几口。掀掀眼皮朝那盒子看了眼,然后在身上摸了半天,掏出一把钥匙,递给江云昭,“你看看就知道了。”顿了顿,又道:“顶多让你娘瞧见就行。别让旁人看见。”
江云昭愈发疑惑起来。
很显然,陆元聪是知道里面是什么的。而他,是心甘情愿为了拿这个东西过来,特意跑这一趟。
江云昭心下狐疑,领了他去屋里好生坐好,又命人给他拿来了果子点心。待到江承晔夫妇保证了会照顾好陆元聪,她这才拿了盒子与母亲一道去了屋内。
不过是一尺见方的个紫檀木盒子,偏偏让陆元聪这位身份高贵的皇帝胞弟送来……
秦氏知晓了此物来历后,沉吟了下,将屋内人尽数遣走,只留下她和江云昭,这才将盒子打开。
盒内是一厚叠纸张。
秦氏将纸张尽数拿出来,只看了一眼,动作便滞了下。稍停片刻,她大致翻看了下,挑挑眉,不动声色尽数放了回去,盖上盖子。
她把盒子慢慢搁到桌上,推到江云昭面前。
江云昭愈发疑惑起来。听秦氏说“你看看罢”,这才犹疑地掀开了盖子。
这一瞧不要紧,登时把她惊住了。
不敢置信地把盒内之物尽数拿出,江云昭越看越心惊。
“母亲……这是……”
“明粹坊的房契地契。”
说起这个,秦氏当真是又震惊又感叹。她原先不知,那些产业竟然全是廖鸿先的。更加无法想象,他会做出如今这般举动。
“他把明粹坊十二家铺子十八间作坊,全部过到你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