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死不渝。
就是这四个沉甸甸的字,让薛老板全身心扑在了明粹坊上,至今未嫁?
头顶忽然一沉。
江云昭愕然抬头。
廖鸿先揉了揉她头顶的发,说道:“赶紧回去吧。今天你听到的看到的太多了,心里肯定不舒服。回去好好休息下。”
“怎么会。”江云昭笑笑,“我无妨。等下我想去易家一趟,把银子送过去。”
虽说事情不能与易夫人说,但她至少能陪陪易夫人。
“易家那边,你无需担忧。他的家人或许不明白,但我做的事情,他们几个都或多或少知道点。此时他没把自己被人算计一事讲开,应当是心里有数的。我自会向他赔罪。”
廖鸿先口中的‘他’,自然是易大少爷。
江云昭还欲再言,廖鸿先却制止了她。
“这些事情,有我处理便好。我只希望尽自己的努力来你开心,无需担忧其他。”
……
江云昭出了户部的时候,就见自己的马车旁,还有一个有些陌生的身影。
走近了仔细瞧,竟是一身骑装坐于马上的薛老板。
薛老板鬓发间满是汗水,也顾不得擦。
看见江云昭后,她翻身下马,低声问道:“夫人所需的信息可够?我寻了几个赌坊的熟人,大致问出来有这事。但是具体情由,却来不及细问了。还想知道其他,需得等些时候。”
“这些就够了。若是还有其他需要的,我再与你联系。”江云昭顿了顿,望着她恳切说道:“多谢。”
薛老板明显怔了下,却也不多问,只抿着嘴笑了,“既然您不需要其他的,那我就先走了。铺子里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
见江云昭点了头,她展颜一笑,上马挥鞭离去。
回到王府的时候,天色已经开始暗了下来。
虽然在廖鸿先面前谈笑风生,可江云昭心情很是沉重。
坐着轿子到了晨暮苑,她也没有发现。轿帘子被掀起,她还是没有注意到。最后是身边的红莺唤了她好几声,她才回过神来。
李妈妈正神色焦急地在院子里来回徘徊。
看到江云昭,她神色一缓,滞了滞,转而朝江云昭疾步行来。到了跟前,眼看着江云昭止步望过来,李妈妈却是有些犹豫起来。
“夫人身子不舒服?怎地这样疲惫?”
江云昭放下轻揉额角的手指,说道:“没事。你可是有事要说?”
“刚才二房的二姑娘来寻夫人,见夫人不在,她就回去了,说是夫人回来后她再来见。谁知没过多久,她去而复返,又来寻夫人了。刚在奴婢屋里坐了一会儿,说是一盏茶后就必须得离去了。也不知是何要紧事情。”
听闻是廖心芬来了,江云昭知道她应当是来说二房的事情,便也没再耽搁,当即进屋说道:“让她过来吧。”
见桃姨娘的女儿,江云昭自然不会让自己露出任何疲态。
待到红莺将廖心芬引进屋的时候,江云昭已经调整好了心情,神色平静眸中无波。
廖心芬飞快地朝她睃了一眼,又赶紧垂眸。恭敬地行到她的跟前,说道:“我今日来,是想告诉世子妃两件事情。”
江云昭端起茶盏,并不说话,只小口小口地抿着。
廖心芬紧张得冒出汗来,却还记得廖泽福的叮嘱,大着胆子说道:“世子妃不想知道是什么事情吗?”
“那些话,本就不是我求着你说的,而是你自己要来与我说的。”
江云昭心里不好过,语气自然更加生硬起来。
她看也不看廖心芬,只盯着热水中浮起又落下的茶叶,“你们姨娘做出那种事情,就算把她立刻处置了,也不为过。你若念着她,希望她好过些,就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绕圈子了。”
廖心芬不明白一向和颜悦色的世子妃为何一下子如此难说话。但是,她心里也明白,廖泽福交代她的那些与世子妃谈条件的戏码,在这位面前其实是完全施展不开的。
思来想去,她终究是放弃了廖泽福的叮嘱,‘自作主张’地说道:“我不过是担忧姨娘,想着多为她争取些好处,所以急切了些罢了。还望世子妃不要介意。”
江云昭颔首道:“你若能直言,那便最好不过了。”
廖心芬低眉顺目说道:“头一次我来,是想告诉世子妃,今日王妃受邀去梅府赴宴了。第二次来,是急着告诉世子妃,红燕……红燕她……”
想到自己要说出口的话,廖心芬到底有些脸红,努力了半晌,声若蚊蚋地道:“王妃出门后,她与父亲今日在西厢房一同过了两时辰。”
廖心芬本以为对江云昭来说,红燕背主勾搭上永乐王廖宇天,会是比较重要的一件事。毕竟红燕是江云昭身边四个最得力的丫鬟之一。
谁知江云昭听了这两件事后,沉吟片刻,再开口竟是问道:“你说的那个梅府,是梅大学士家吗?”
廖心芬本做好了回答红燕一事的心理准备,没料到江云昭会这般问,迟了一瞬方才讷讷颔首,“是的。”
江云昭有些纳闷。
梅大学士和叶大学士十分不同。
两人虽都学识极高,但叶大学士为人和蔼,捻着胡子微笑的时候,颇有些仙风道骨,让人觉得亲近,就像是邻家的一位花白胡子的老爷爷。
但梅大学士却是眉眼凌肃,平日不苟言笑。对于学识上的问题,他很是较真,桩桩件件都要分出个子丑寅卯来,不搞清楚绝不罢休。
梅夫人与梅大学士性子相近,都是一板一眼之人。平日里,梅夫人最爱和懂礼重规矩的人家相处。对于董氏,梅夫人一向吝于开口,连个眼神都欠奉,更不要说邀请她去家中赴宴了。
这一次,这倒是奇了。
很显然,大房没有收到邀请。
为何独独只有二房?
江云昭没有想明白,正欲细问看,好寻些缘由出来。廖心芬却是从怀里摸出一个荷包,捧到她的面前说道:“我给姨娘做了个小东西。不是什么值钱物什,不过是自己亲手做的,想让姨娘拿着,当个念想。”
李妈妈拿起那个荷包,仔细看了看,又按了几下。断定没有任何异常,这才将东西给了江云昭。
江云昭也将荷包查看了下。
——绸缎面布里子,一面绣着菊花,一面绣着梅花。摸上去里面没什么东西。
虽然看上去毫无可疑之处,但小心一些总是好的。
江云昭本打算将此物拒了,让廖心芬拿回去。转念一想,又改了主意。
“东西暂且搁在我这里。到时候若是她认真悔过,我就把东西给她。”
廖心芬长长舒了口气。
江云昭将这荷包捏在手里,无意识地把玩半晌,忽然开了口,问道:“你可知梅夫人因何请了王妃过去吗?”
廖心芬一下子就被问住了。
她第一次来,不过是想寻个事情来当借口,想要和江云昭谈谈条件,然后试图说服江云昭把东西转交给桃姨娘。
至于王妃为何会去梅府……在她开来,受了邀请自然去了。哪来的为什么?
如今江云昭这一问,她当真是不知该如何回答。
看到她如此神色,江云昭心知她是没将这事儿搁在心上。
江云昭暗暗叹了口气,心道晚一些时候让旁人去探听一下,这便起了身,准备去内室稍作休息。
看她将要离开,廖心芬急急说道:“难道世子妃一点都不像想知道红燕的事情吗?”
红燕的离去,江云昭早有心理准备。此刻听说,语气便十分平淡,“她既然做了背主之事,那就让她好好跟着新主子吧。她的事情,已经与晨暮苑再无任何关系。”
“不是啊,世子妃。她往后做的事情,不只和晨暮苑有关系,而且,关系还十分大。”
江云昭终于侧过身,朝她看去,“哦?这话怎么说?”
听她问起这一句,廖心芬这便松了口气。
想到当时的情形,她有些赧然,轻声答道:“今日我无事可做,就跑到了西北角的那个院子,在廊下休息。谁知半睡半醒的时候,不经意间听到红燕和父亲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