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勋暮生倒了一杯热热的红茶,他道谢,却又多说了一句,“原来你在这里。”
“lance,这里就是从苏黎世拿过来的全部资料吗?”勋世奉啪的一声,合上资料,看着勋暮生问,“这里没有苏家这批古董的整体估价。”
勋暮生用一种同他哥哥极为相似的,冷淡异常的声音平静的回答,“古董不是黄金,不是股票,甚至不是钻石,不是什么美联储、华尔街或者什么组织,出台一个标准就可以操纵价格的。你手中的资料第245页,这是乾隆王朝的一个很有名的花瓶,与它相似的另外一个瓶子曾经在苏富比拍出了4100万英镑的价格,给你做参考。这还仅仅是其中一个花瓶,我敢保证,这批古董一旦上市,价格不下于被纳粹的一个宝藏。哦,当然,当年苏家还运走了一批黄金,那些可以估价。只是二战期间中国的黄金冶炼技术不够好,那些黄金成色不好,价值要打折扣,不过,3000万美金的估价是只少不多。”
说完,勋暮生喝了一口红茶,他抿了一下嘴唇才说,“还是康斯坦丁有面子,瑞士银行方面松口了,只要,……”他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面无表情勋世奉,“他们不需要苏家的继承人亲自到场,也不需要什么信物,只要提供当初设下的那一串密码,就可以开启这个密室,我们就能拿到这批古董。”
我不想再听下去,于是从沙发上站起来。
“好。”勋世奉也从沙发上站起来,他单手扣住西装的扣子,“我这就联系ar足以破解那个并不繁复的密码,拿到那批古董和黄金。”
“也许,……,不用这么麻烦。”勋暮生依旧坐在沙发上,他只是从一个身体微微前倾的姿势,变成了向后仰着,靠在沙发背上的样子,他微微仰头,看着勋世奉,“苏离,有可能并没有死去。”
“……?!”
虽然勋世奉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可是他微微张开的眼睛泄露了他的情绪!这句话,已经在他的心中掀起了巨浪!!
“是的,虽然很荒谬,也许,苏离并没有死去。”勋暮生看着他说,“当时,我只是看到她抢了我的车子,迅速开出去,我开另外一辆汽车在后面追她,但是追不上,她的车技很好,跑车的性能又好。最后,我看到那辆黑色的法拉利在我面前撞上了山石,爆炸,火光四起,玉石俱焚,但是,在我看着她离开到车祸发生这一段时间之内,对于我的时间来说,这是空白,我无法确定当时依然坐在车子里面的人是不是她。如果……,我是说,如果她设计了一个局来金蝉脱壳,这也不是不可能。”
这可能是我在看到第三季的sherlock中那个卷福如何复活的情节之外,最荒诞,又合乎情理的推论了。
我知道结果。
苏离已死。
于是,我很淡定。
“如果苏离没有死去。”勋暮生说,“那么,她就是你的合法妻子,你同alice的婚姻是无效的。”
静默。
良久,勋暮生也站起来,他站在我的另外一边,看着他的哥哥问,“arthur,让你做一道选择题。如果苏离依然活着,她是你的妻子,她也许终究会把那个密码连同那笔宝藏给你,那么,你会因为这批无价的宝藏而放弃alice吗?”
“不会。”勋世奉摇头,然后却是看着我说,“我不想欺骗你,为了讨好你而伪装自己是一个为了爱情而不顾一切的男人。lance这个问题很犀利,只是,时过境迁。如果他在2008年的时候问我这个问题,我会毫不犹豫的选择苏离,但是今天不会。并且,为了保证和你的婚姻是合法的,必要的时候,我会亲自证明,当时我同苏离那纸婚书无效。”
我也看着他,但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此时,勋世奉看着勋暮生,“lance,我也给你一道选择题,如果苏离还活着,并且,她站在你的面前,那么,你会为了她而放弃alice吗?或者该问你,现在的alice和苏离对你来说,你更爱谁?”
勋暮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问了我一个问题。
——“你想让我选择哪一个?”
似乎,又是很久的沉默,三个人,只有思绪在翻滚。
我有些艰难的开口,“lance,我说的话,你会听吗?”
他没有说话。
我,“那么,这两个人都不要选。苏离不爱你,无论她有没有死去,她无法给你那种爱,我也一样。所以,这个选择题是完全没有意义的,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纠结呢?”
我攥了攥手指,然后松开,“我去厨房看看。”
转身。
“alice!”勋暮生忽然发声叫住我,“为什么急着离开,我们讨论的话题让你不舒服是吗?苏离人都死了,勋家不但签署了假的婚书文件拿到了继承权,就连苏家存在瑞士银行的古董都要以非常的手段谋夺,是不是卑鄙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把人家的血肉和财富压榨成了灰烬,还不肯罢手。”
我没有回头,继续向前走了一步。
“hur爱你,你就是安全的,如果有一朝一日他不再爱你,你想过下场吗?你身上根本没有可以被利用的价值,到时候,你会……
啪!——
一声脆烈的耳光声,截断了勋暮生的话语!
我惊诧回头,发现勋暮生的脸歪到一边,隐隐泛着红,勋世奉的手掌还没有收回来,只是冷冷的看着他。我下意识的想要过去,结果被勋世奉扯住了胳膊,拉到身后。
“我在管教弟弟,你别插手。”然后,他看着勋暮生,吩咐道,“离开这里。”
我,“你不能……外面还下着雨……”
勋暮生不说话,他一言不发,穿好了风衣拎着皮箱就往外走。
他的脚刚刚踏到大门里面的地毯上。
勋世奉叫住他,“当时你为alice挡住了5颗子弹,我很感激。我承认在你昏迷的时候为了得到她我使用了很卑鄙的手段,但是,失去那个孩子已经让我得到了惩罚,所以我不会再对你无限度的宽容。我同alice的关系是我的私事,即使你是我的弟弟,我也不允许你再插手,你明白我的意思。”
听到这里,勋暮生回头,眼角冷冷的扫了一眼他的哥哥。
“你这么激动,不是因为被我戳到痛脚了吗?”
“与其说是我一个人的痛脚,不如说是我们两个人的痛脚。lance,你比我更加适合做勋家人,这一点,我相信你明白,我明白,而alice,她也明白。她是一个绝顶聪明的女人,这一点她早就看明白了。让她下楼,让她听到我们谈论这些不堪的事情,是因为我不想对她有所隐瞒,而不是想要向你证明我们已经和好如初。”
勋暮生头也不回的离开。
外面轰隆的巨响,他的直升机高悬在空中,随后,慢慢远去。
我坐在沙发上,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做什么。
勋世奉的声音,“alice,你知道我是什么样子的人。”
听他这样说,我抬头,看着他。
有些逆光。
勋世奉的脸色有些看不清楚,却让我想到了古老教堂里面的圣象,似乎,只适合这样的角度,这样看着他,接受他的俯视。
我点头,“我知道,勋先生是赚大钱的顶级商人,能挣这么多钱的男人,都不是善茬。其实,苏家曾经也一样。我看过苏罗浮老先生写过的一本书,书里说苏家祖上是清流,所谓的清流,曾经用十几个扬州瘦马外加许诺上任以后的分红敲开了军机大臣的大门,做了两任盐官,又同胡雪岩合作,将过去的漕运改成海运,捞足了白银,这才外放做起了清官。再后来,拿到了茶引,子孙开始经商,几代人积攒下这样的家业。”
……
无人说话。
半晌,我问他,“如果,你们不去把苏家的宝藏取出来,那些东西会怎么处理。”
他,“永远留在瑞士银行,就好像是二战中那些没有主人的犹太人的财富,会烂掉。”
“嗯。”我觉得手指有些凉,放在茶壶上面,暖了暖,“目前你们做的事情还在我的承受范围之内,我不喜欢听到的事情,我可以让自己听不见,所以,我没有关系。”
“如果超过了你的承受范围,你会做什么?”
“……我不知道……不到那个时候,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做什么……所以,不要问我……”
“好。”
说完,他低头。
他在我的嘴唇上亲了一下。
冰冷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