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一辆由福特t型车衍生的军用通讯联络汽车从巴利香农镇内疾驰而来。与车上的军官接头之后,穆拉伊上尉在第一时间向夏树报告:“我们的士兵在镇内巡逻时,在车队将要经过道路旁发现了爆炸物,但没来得及排查就发生了爆炸,有两名士兵被当场炸死。士兵们循着引爆导线前去追查敌人,刚刚的枪声应该是跟敌人发生了战斗接触,形势尚不明朗,强烈建议您取消对巴利香农镇的访问,绕路前往班多伦……呃不,陛下,或许前往班多伦也不安全了,我的建议是……立即向附近的驻军求援,而我们先返回昨晚过夜的庄园,以现有人员严密部署警戒,等待援军前来再行离开。”
看穆拉伊上尉这般紧张模样,夏树知道他是在为自己的安全做最坏的打算。北方是国内敌对势力的潜伏之地,先前的清理打击也许如爱尔兰军方所愿,消灭了绝大多数分裂主义者,但也有可能根本没达到理想效果,或者又有新的分裂主义者从境外潜入。近一段时间,这些敌对分子很可能已经意识到,国王的北方之行让爱尔兰的国内形势发生了根本的变化,他们今后很难再利用宗教矛盾掀起风浪,若不趁此机会放手一搏,他们将会在时间的消磨中失去所有的希望。这些亡命之徒,有些曾是贝尔法斯特师的一员,接受过正规军事训练,另一些可能缺乏军事素质,却有着不怕死的狂热,不管他们派到巴利香农来的极端暴徒有五六个还是二三十个,甚至更多,只要他们当中有那么一两个足够精明狡猾的家伙,就有可能在警察、军方以及王室贴身卫队的眼皮底下找到刺杀国王的机会。
乍一想,穆拉伊上尉的建议确实是较为稳妥的办法,但夏树很快理清了当前各种抉择的利弊影响。危急时刻返回格雷迪家族的庄园,领了格雷迪家族的这份人情,会让旧盖尔贵族们抓住一个很有影响力的说辞,那就是国王在危急关头还是需要旧贵族支持和帮助的。在今后处理旧盖尔贵族身份问题的时候,夏树就很难再像之前一样牢牢掌握主动权。另一方面,爱尔兰政府和军方早前在北方清洗剿杀敌对分子的行动牵涉到了一部分旧盖尔贵族世家,并对其中几个证据较为确凿、性质比较恶劣的进行了严厉的审判,敲山震虎的成效固然显著,但难免让一些人心生异端,谁也无法料定一个延续了数百年、各种利益盘根复杂的家族真正的立场在于何处。
说到底,如今这个攸关生死的时刻,夏树能够信任的只有军队和自己的贴身卫队。
夏树透过车窗环视四周,天色尚早,距离最近的驻军部队应该可以在天黑前抵达,所以他对穆拉伊上尉吩咐:“给总参谋部发电报,让他们尽速调动一营兵力及战0斗车辆前来,而我们就在这湖滨之地稍事休整,等待援兵。”
车队所在的这条道路离湖只有四五十米,巴利香农毗邻的湖泊有河流相通,东西长约五公里,南北宽不足一公里,水域仅有小型船艇往来,而道路周围地势开阔,农田遍布,两公里内没有茂密的植被,在军事上或许不利于坚守,如果需要防备的只是小股敌人,情况就另当别论了。
对于国王的命令,穆拉伊上尉虽然心有顾虑,但还是果决地选择了执行。在他的指挥下,全部汽车都驶离道路,以看似不规则的位置在路边分散停放,海姆达尔的精锐成员们半数在外围展开警戒,半数依托车辆地形构筑内圈防御,王室侍从和随行官员们则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物件给国王和他的英国恋人布设了一个临时的休息场所——没等这些工作全部完成,从巴利香农镇传来新的消息,军方部队以两死一伤为代价,击毙袭击者一名、击伤并俘获一名,之前的爆炸物应该就是由他们埋设和引爆的,镇内及周围暂时没有发现别的可疑人员。
此前军方在巴利香农镇临时派驻两个排的士兵,他们与当地警察、部分皇家卫队成员以及国王的贴身卫队一道负责国王造访巴利香农期间的安全警戒工作。这样的警备力量,应对常规情况是绰绰有余的,但是现在面临的状况显然已经突破常规,夏树不得不转换成战斗视角来考虑问题。站在车队停留位置可以清楚看到矗立在湖畔的那座城堡式建筑,它从贵族的私人居所变成了地方政府的综合型公用市政场所,之前的私密性和舒适性基本不复存在,用作临时用作庇护所似乎要比露天户外好一些,但经由陆路前往那里需要穿过小半个巴利香农镇,如果夏树是敌对方的行动指挥,定然会在那里埋伏一记杀招。所以,他果断否决了一名官员的建议,而是让前来通报的军官返回镇内,将刚刚俘获的那名袭击者带到自己面前来。
过了一刻多钟,两辆汽车载着六名全副武装的士兵以及他们的俘虏前来。夏树原本以为这会是一个面容青涩的年轻人,没想到居然是个少妇模样的长发女子,透过她脸上的污渍和血痕,能够依稀看出她的俊俏模样,那双深褐色的眸子很漂亮,这时候却以极度幽怨的眼神瞪着夏树。
夏树未直接与之交谈,而是当着她的面问负责押送她来这里的军官:“审问出什么结果了吗?”
那名军官面色尴尬地摇摇头:“这人嘴很硬,什么都不肯说。”
明知对方没有透露任何信息,夏树却故意问:“死了的那个是她的丈夫吗?”
听到这个问题,这个因为伤痛失血导致脸色发白的妇人冷笑道:“我的丈夫早就死在你们手里了,可惜啊,今天没能亲手把你们送下地狱,如果你们还有一点点男人风度,就直接了结了我的性命吧!再怎么逼问,我也不会告诉你们任何事情。”
“是么?”夏树好奇的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这身裙装混在人群里就是个来凑热闹的妇女,就算人们多看几眼,也只会被她不错的容貌与姣好的身材所吸引。她伤在腿部,这应该是她无法逃脱的关键原因,送到这里之前,伤口经过了包扎处理,但裙子上的大片血迹看起来依旧触目惊心。
妇人以堪比深海极寒的冷笑直视夏树:“难道陛下这么快就忘记了诺恩湖畔的巴克利家族吗?”
夏树以同样的冷笑回应道:“哦,那个走私偷税、里通外国的巴克利家族,好像被判处死刑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家族首领,还有一个是他的侄子。此案罪证确凿,且经过了公正的审判,阁下要怪,就只能怪他们做了国法不容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