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俄国陷入困境之时,率先伸出橄榄枝的反而是战争中的对手。近两年来,在德国皇室或政府的担保下,德国银行家向俄国提供了好几笔大额贷款,用以帮助俄国政府解决日益恶化的金融和社会问题,德国构筑的小毛奇防线实际上也替俄国阻挡了不少试图经由德国及其控制地区进入俄国的革命者。以列宁为代表的革命主义者迄今滞留瑞士,就或多或少与此有关。
可能是碍于面子,或执意维护沙俄的大国尊严,尼古拉二世并不怎么领这位远房表亲的情,他拒绝加入德国领导的同盟国阵营,尽管这将给俄国政府带来更大规模的经济援助,而在战争结束之后,他从未造访德国,也没有向威廉二世发出过访问邀请,而是宁愿向英国和美国乞求援助。来自英国的援助杯水车薪,而美国人既对俄国的复兴缺乏信心,又担心俄国倒向同盟国阵营,所以否定了这笔难以得到报偿的投资。
随着深陷泥沼的国内经济迟迟得不到明显改观,俄国的社会矛盾愈发尖锐,到了这个时候,尼古拉二世和他的臣属们不得不抛弃以往的固执,开始向近在咫尺的同盟国阵营寻求帮助,所以才会在政局动荡的形势下邀请爱尔兰国王来此会晤——尼古拉二世刚刚的语态便是这种心境的充分体现。
夏树心知如此,自然不会对礼节问题有任何计较,然而对于俄国皇后的“缺席”,他既纳闷又有些不快。要知道当今的俄国皇后是德国黑森-达姆施塔特大公爵路德维希四世的女儿,是正统的德国王室出身,于情于理都应该前来跟自己打声招呼。
没等夏树主动道出疑惑,尼古拉二世便以身体抱恙这个万用万灵的理由解释皇后缘何没来,并代之转达了诚挚问候。
根据历史记载,这位俄国皇后是一个倔强、任性、歇斯底里,但又善于玩弄权术的女人,她深深影响着尼古拉二世对于宫廷乃至国家事务的决策。大战爆发后,因为她的阻止,尼古拉二世没有前往火车站送别率军出征的尼古拉大公,后来又因为她的建议,尼古拉二世将深受军队爱戴的尼古拉大公解职,亲自担任军队总司令,直接影响了前线将士的军心士气,而且事实表明,他在军事战略方面的才能比自己的叔父逊色许多。正因为这些劣迹,不少俄国官员都在背后怒斥俄国皇后是“德国派来的奸细”,对她深恶痛绝,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寒暄过后,尼古拉二世领着爱尔兰国王夫妇进入到这座外观普通但内部装潢颇为气派的皇家行宫。沙皇在这里的办公室正对港湾,据说在他刚即位的时候,曾对海洋充满了渴望,幻想着自己的旗帜有一天能够飘扬在世界的各个角落,成为新的“日不落帝国”,所以他对俄国海军的建设寄予厚望,俄国海军也在19世纪末以及日俄战争之后、世界大战之前迎来了两段发展较快的时期,只可惜宏大的海军计划受制于国家经济形势、本国工业条件以及国际政治环境的制约,仅有一部分得到了实现。
双方进入会晤正题之时,从夏树所处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那四艘甘古特级无畏舰磅礴威武的身影。若以现代海战的标准对其进行改装,能够较大幅度地提高它们的综合性能,但结果依然赶不上时代潮流。这时候,夏树戏谑地想着,若是尼古拉二世以这四艘战舰抵偿给爱尔兰,换取在爱尔兰避难的机会,他或许会将它们全数改装成为快速航母,毕竟它们的适航能力还是较为不错的,没准它们下一场战争会在大西洋上狠狠蹂躏英国和美国后期建造的超无畏舰。
尼古拉二世当然不会向爱尔兰这样一个小国家寻求庇护,即便爱尔兰以坑蒙拐骗的办法把四艘甘古特级战列舰弄到利默里克,然后趁俄国政权更迭之机将其扣押,要将它们据为己有、纳为己用,必然面临三道坎——列强国家的干涉、俄国新政权的追偿、后勤维护的零部件问题,最终的结果将是得不偿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