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颖看着他，眼里已经有了湿意，只是一开口却是带着嘲讽的语气：“你眼神不好，现在是连耳朵也不好用了吗？”

杨战几乎是冲进家门的，当时杨薇还没有睡，坐在客厅看电视，见他进门刚问了句：“回来了？”他家弟弟的人就已经一阵风似的从门口席卷进了房间，接着嘭一声甩上房门。

杨薇诧异，走过去敲了敲门：“杨战，怎么了，没事吧你？”

过了一会儿里面传来回应，“姐，我没事，我上网收一份文件。”

房间里，杨战开了笔记本，登录QQ，双击张旭的头像，在对话框里打下：我到家了。

那头很快传来一个视频文件。

杨战接收后点开，然后眼睛就一直注视着电脑屏幕。

屏幕画面里，穆之晴躺在那里，双眼紧闭，眉头纠结，嘴里时不时轻哼两声。镜头只停留在她头部的地方，所以他能清楚地看到她额上的细汗，以及沾染了汗水贴在额角的湿发。

“……之晴生扬扬的时候我拿手机拍了一段视频，当时有点艰难，之晴不知道我拍了……”

杨战一边看着视频画面一边回想着酒吧里张颖说的话。视频是用手机拍的，不可能全程录下来，所以画面的时间是断断续续的。穆之晴前面还只是轻哼两声，到后来呻吟声就控制不住地大起来，最后几乎是撕心裂肺惨叫。

看着画面里的她痛成那样，杨战心里又心疼又恨，这个傻女人，这样乱喊乱叫怎么行？如果他在场，肯定不会让她这么没有章法。可是，当时他在哪里？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在哪里呢？

想到这，杨战又有些失神。为什么她怀孕没有告诉他，反而一声不响地就走了？她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怀孕的，是走前还是走后？这一切的问题，似乎都要见到她才能有答案。此刻，他恨不能插上翅膀飞到F市，飞到她身边把人拎起来狠狠地收拾一顿，再问问她为什么这么坏，把他的儿子都养到四岁了，居然让他蒙在鼓里。

“……杨战，你混蛋！”电脑里忽然传来一声带着哭腔的谩骂，杨战身体猛地一震陡然回神。就见她上半身微微抬起，向上仰着的脸上五官痛苦地纠结在一起，牙齿紧紧咬住下唇。画面这样停顿了几秒钟，然后她脸上的表情慢慢舒展开，仿佛经历了不能承受的疲惫而终于得到了放松。她的身体也渐渐放松下来，慢慢地往后靠过去，眼睛却是一直闭着，胸口呼吸起伏。

然后他听到婴儿啼哭的声音，亢奋，嘹亮，像一阕慷慨激昂的音符在耳边跳动，杨战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涌动，像激情澎湃的浪潮在体内奔腾不息，撞击着每一根血管都剧烈跳动起来。

在他浑身僵直在那里的时候，画面经过一阵抖动切换到另一个场景里。刚出生的小孩，浑身带着点暗紫的颜色，躺在洁白的床单上手脚挥舞，哭声嘹亮。不过顷刻间暗紫的色泽慢慢褪尽，终于变成粉嫩的一团。

“这孩子真干净，长得真好。”

“对哟，还是个小帅哥呢。”

医生护士的议论声清晰地传出来，杨战一动不动地盯着屏幕上，眼睛里却已经干涩无比，难受得要流下眼泪来。当医生的，见惯太多生与死，对于生老病死表现出职业性的理智，以至于让人觉得情感淡漠了些。然而此刻杨战的心里却都是对新生命的感动，因为那孩子身体里流着他的血。

视频已经停止播放，他还僵直着身体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直到滴滴滴的qq提示音不断传来，他才按了按酸涩的眼睛，抬眸看向电脑屏幕。

张颖又发了几张照片过来，是这次在秦皇岛玩的时候拍的。小家伙眉开眼笑，穿着笔挺的小西装，还真有几分他的派头。不管是站的坐的，笑的不笑的，孩子的眉眼和五官都让他觉得无比熟悉亲近。张颖说得没错，这孩子，不用怀疑，不用验DNA，但凡长眼睛的，一看就知道那是他的种。

杨战对着电脑屏幕把几张照片反反复复看了几遍，然后建了个文件夹把视频和照片放进去。随后起身，慢慢踱到窗边。夜空浩瀚，星星寂寥，他起伏不定的心在这样的夜色里渐渐沉淀，最后静默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