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之晴听到那人说兰博基尼的时候,心里忽然滞了一下,然后就有一种恐慌感在心里弥漫。
她忽然冲过去,抓住那人问:“是什么颜色的车子?”
那人顿了下,然后回答:“白色。”
“什么车牌?”
那人回想了下,“没太留意,不过最后一个数字应该是8。”
穆之晴心里的恐慌到了极点,一时间都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
“姑娘,是你认识的人吗?”
穆之晴根本听不到人家说话了,扭头就往前边跑,扒拉开人群就往里面挤,动作急切声音却是抖的,“让一下,让一下。”
人们看到一个女人失魂落魄的往前挤,纷纷退开让路。穆之晴终于挤到马路前面看到那辆车头严重变形,连驾驶室都完全被挤成一坨的白色兰博基尼,像个被人遗弃的孩子可怜巴巴的呆在那里。
可怕的猜想让她想都不敢想了,只想走到车身后面去看看车牌号码是不是。
交警见有个冲破封锁线往里走,立刻上前拦住她。“对不起,我们正在搜证,你不能过去。”
穆之晴揪着交警的衣袖,颤颤的问:“车牌,车牌是多少?”
交警是个中年人,看她这副样子心里也明白几分,思忖了下,报了一组数字。
穆之晴的身体忽然往下一沉,交警反应挺快,一把将她拎住了。“姑娘你没事吧?你认识伤者?”
穆之晴一句话说不出来,心里一阵翻搅的痛,眼泪像决堤的洪水汹涌地往外冒,眼前都是一片模糊的影像。
“去省立医院吧,救护车已经把人送过去了。”
穆之晴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的医院,似乎是有好心人帮她拦了出租车,下车的时候她连钱都忘了给就往里面冲,司机追了她好一段路才拿回钱。
跑到急诊室门口,看到杨薇和韩承礼站在门口跟医生说着话,三个人的表情都很凝重,医生的样子跟那天贝贝出事时差不多,先是摇头,然后叹息,最后是对家属一声同情的嘱咐,节哀吧。
穆之晴一下子靠在墙上,双腿软得几乎支撑不起自己的身体。
杨薇抬手擦了擦眼睛,抬眸时就看到了她,杨薇眼睛红红的,脸上的表情有些疑惑,大概是奇怪她怎么会知道。
穆之晴咬了下嘴唇,扶住墙壁直起身,踉踉跄跄地走了过去。
急诊室的门是开着的,里面缓缓推出来一辆小车,上面一块白布将躺着的人从头遮到脚,白布底下直挺挺躺着的那个,他是谁?
穆之晴艰难地移动着自己的双腿,然后车子就到了她跟前,努力地抬了下手,浑身却一点也使不上力气,就好像全身的力气在那一刻都被抽光了一样,连动一动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双腿更软了,摇摇晃晃连站都站不了。
“杨、战……”气若游丝地吐出两个字,声音很轻,只有她自己清楚听见自己说了什么,然后眼前就完全一片漆黑了,身体接着倒了下去。
醒来的时候,穆之晴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眼睛盯着上方白花花的天花板出了一会儿神,然后慢慢扭头对上杨薇的视线。
杨薇就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脸上的表情看上去还平静,只是一双眼睛还有点红。看到她醒了,杨薇脸上扯出一个淡淡的笑:“醒了?”
穆之晴望着她,张了张口,还没有发出声音来,眼泪却先出来了。看到杨薇,穆之晴就好想哭。
杨薇捏着穆之晴的手,右手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下,然后开口:“杨战昨晚都没回来,大概是出去跟人喝酒了,前天晚上我看到他的时候,他喝得也有点多,还拉着我唠唠叨叨说了半天话。他说这里院长邀请他过来,我说这是好事啊,他说是很好,其实院长几年前也跟他提过,不过当时他拒绝了。他问我,你知道我那时为什么会拒绝吗?然后他就忽然一本正经地看着我,说:因为我怕走了,她回头找不到我……”
他说,不管在你心里我是怎样,但是你在我这里,从来就没有变过。
他说,不管你离我是远还是近,我依然在这里。
他说,我一直不敢离开,因为怕你回来找不到我……
“啊……”穆之晴忽然大叫一声,手背猛地覆在眼睛上,压抑不住的哭声里夹杂着断断续续的话语:“……我别扭,我矫情,我又蠢又笨,我没心没肺……杨战,你回来,回来啊,不要丢下我……”
安静的病房里只有穆之晴哭叫的声音,极大的,不肯压抑的声音。
杨薇坐在一旁,也没有出声安慰,就一直看着她哭。等到她声音渐渐小下去的时候,杨薇才拉开她的手,抽了张纸巾一边轻轻地给她擦眼泪,一边淡淡地说:“杨战看到你这样一定心疼死了,好了,别哭了,去找他吧。”
穆之晴愣住的同时,嘴角抽了一下。
杨薇脸上浮现出笑意,“出车祸去世的是我小叔子阿孝,杨战今天上午的飞机已经回H市了,这小子这次还真来劲了,走了连招呼也不打一个,连我也是才知道的。”
穆之晴觉得自己被杨薇耍了,也被杨战给耍了。
她决定亲自上门去讨个说法。
从医院回到家,穆之晴立刻上网订机票,当天的机票白天的已经没有了,只有晚上九点多的。
穆之朗开车送她到机场的时候,路上不理解地问:“干嘛要坐晚上的,明天白天的不行么?”
“不行。”穆之晴回答。她等不了,一分钟也不能等,这一刻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见他,见他,还是见他!
穆之朗瞥了她一眼,心里搞不懂,这两人都三十的人了,还一天唧唧歪歪东躲西藏的不知道在搞什么名堂。
“姐,到那边都十点多了,要不你给姐夫打个电话让他去机场接你吧。”
穆之晴:“你话真多。”
穆之朗扯着脖子愣了几秒,才回过头小声嘀咕了一句:“狗咬吕洞宾。”
从F市到H市,飞机时间不长,也就半个多小时。穆之晴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眼睛望着窗外浩瀚的夜空出神。她忽然想起小时候学过的一首古诗: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现在她就坐在星辰的下方,手伸出窗外就能够到一样,可是这一刻她心里想的却是在下方的那个人。
出机场,穆之晴打了辆出租车,司机听她说的是本地话,也没有漫天要价。
穆之晴坐在后座,城市的浮光掠影从窗外闪闪而过,忽明忽暗,洒在脸上明晃晃的耀眼睛。这里变了很多,以前在这个时间,外面可没有这么热闹。
她不是市里的人,五年前离开后就没有再回来过。原以为这里留给她的是不堪回首,现在才终于知道,那是她今生再也无法割舍的牵肠挂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