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这个啊,我十四岁挂牌之前,是在汴梁城里一家青楼给人做丫鬟的,莫小哥眉清目秀的样子呀,长得有些像楼子里的花魁姑娘,乍一看我还以为是故人之子。当然,我也就那么随口一说,以莫公子的气度品貌,怎么会是青楼女子所生……恩,林妹妹莫要当真~”
林花开心想春十四娘当真是个八面玲珑的,说起话来滴水不漏,分寸拿捏得当,到底是风月场上混出来的。自己本以为春十四娘眼光毒辣,她曾经说的眼熟或许恰能解释莫钰良被带走的原因,没想到只是因为认识他娘,倒白走了这一遭。
“呃,钰良的娘亲没准就是你的那位故人,她嫁到扬州了,我三月份的时候还见过她,衣食无忧,平安康泰。十四娘若是惦念故人,可去扬州寻她。”
林花开本是好心告诉她故人的现状,没成想春十四娘道:“我说的那位故人,已经去世多年了,跟林妹妹口中的肯定不是一人。不过妹妹好端端的打听十四娘当初的一句戏言作甚?”
“是这样,莫钰良被一伙自称为噬血盟的黑衣人掳走了,我想查明他们为何掳走他,机缘巧合想起了十四娘那句……”
春十四娘变了脸色,不等林花开说完便道:“今日楼里的客人有些多,我就不陪你了。来人,送客。”
林花开万分惊诧自己居然被赶了出来,春十四娘前后态度变化之大,让人太过意外。回到花开从善坊之后,她将此事讲给了百里丛和善绫沫,二人也是惊诧不已。
“她肯定是知道噬血盟,怕牵连自身才将我赶走。”
“青楼向来是个鱼龙混杂之地,消息灵通多有见闻不足为奇。”
“噬血盟肯定很强大很可怕,能把一向底气十足的春十四娘吓成这样,小开哥好危险啊!”
林花开用手敲着桌子,一扣一扣的咚咚有声,“我明日再去找十四娘,她若不肯见我,我便后日再去,大不了日日都去,总要她把知道有关噬血盟的事儿都告诉我才会罢休。”
第二日百里丛和善绫沫来到花开从善坊时,二人见到林花开不禁瞠目结舌。
只见她穿一身土灰色的裙子,用一块蓝色花布包上了头作妇人装扮,脸上不知抹了什么东西变得蜡黄粗糙,乍一看几乎认不出来是她。
林花开摆摆手将二人挖苦的言论通通打住,“虽然比不得江湖传闻的易容术,好歹也能遮掩一下身份,免得再同上次路遇结怨的土匪,你们也赶紧装扮上,我们一会儿便出发。”
“你知道去哪儿了?”二人异口同声地问道,然后又互相嫌弃地对视一眼。
“我们路上再说。”
三人于是乔装打扮,驾着马车出了杭州城。
林花开将一个小纸片递给善绫沫,善绫沫接过念给驾车的百里丛听,“倚梦楼绿棠”善绫沫大惑不解,将纸条翻过来一看,背面空无一字。“怎么就这么几个字,什么意思啊?这哪儿来的?”
林花开说道:“这字条,一定是春十四娘送来的。今晨我走到厅堂,就看见这个纸条掉在地上,想是她派人趁半夜的时候从门缝塞进来的。十四娘果然够仗义,应是心里对噬血盟有所提防,却想相助我们,才行此举。”
“凭这么几个字你就知道要去哪儿了?”
“恩,我估计十四娘猜到他们为什么抓走钰良,虽然她并未明说,但我们只要找到她所书之地,就必有所获。她说过她早年是在汴梁城做丫鬟的,所以这个线索肯定是在汴梁。对了,一直没问,阿丛之前要去庐州是为何?”
百里丛没想到她会在这当口问此事,“眼下当然是营救良子比较重要,我的事可以回来再说。”
“要去汴梁,庐州是必经之路,我想你若有事情要办的话,倒也顺路。我们可以在庐州歇息一晚,待得换两匹马之后再行赶路。”
百里丛难得收起了玩世不恭的姿态,严肃的表情里透着一股悲愁,“原来就是要去汴梁……你们知道么,我原本就打算在庐州看望我娘后,就带你们去东京的。”
林花开从没见过百里丛这样哀伤,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开口。
善绫沫奇怪道:“你不是孤儿吗?原来有娘亲啊,她就住在庐州怎么不来接你回家?”
百里丛漠然道:“家?早就没有什么家了。我爹原是汴京的仵作,他遭奸人所害,娘只好带着我逃出东京城,可仇家紧追不舍,她在庐州城外的树林被杀。我躲过一劫,逃到杭州,这才被你爹收留。父母俱亡,不是孤儿我还能是什么。”
林花开听他说的轻描淡写,心知真实情形恐怕比这简单的几句话要惨烈十倍,百里丛看表面上从来都是玩世不恭没心没肺的样子,谁能想到原来他竟然身负如此血海深仇。
善绫沫猛然从后面抱住了百里丛,豆大的泪珠滚滚而下,打湿了他后背的衣裳,“会有家的,一定有的!”
林花开默默放下了车厢的帘子,坐进车里,此时无声胜有声,自己实在不想打扰他们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