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愕的看着刘坤一,崇善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庄,庄帅……”
“怎么,难不成你想和两宫一样吗?想让这江宁的满城,像京城的满城一样吗?”
刘坤一瞧着毫无担当的崇善继续说道。
“只要你发了这通电,别的不敢说,老夫总归尽量保下你和江宁满城诸人的性命,好了,你回吧,电报,发与不发,全凭你了。老夫言尽于此……”
“多,多谢老,老大人活我数万旗人之恩……”
终于,明白了刘坤一用意的崇善,泪流满面的他跪下冲着刘坤一跪下叩了一个头后,便悄悄地退了出来,出门在总督府护兵的保护下离开了总督府。一直呆在门边的易顺鼎两人急忙进来问道:
“老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张之洞张开眼睛,看着面的幕友,相当于当年自己由一清贫秀才入幕而今日亦成封疆大吏,而今这大清国……万千话语涌上心头,却不知从何说起。他也无力说什么了。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国运尽矣。把,把电报给陛下发去吧!”
说罢,刘坤一又闭上了眼睛。众人皆知他所指的国为何,亦知其所指的陛下为何人。
深夜,刘坤一再次从昏迷中醒过来,四周望了一遍。刘能纪知道父亲将要留下遗言了,带着众弟妹子侄走上前来,弯腰聆听。只见刘坤一一字一顿地轻轻说道:
“人总有一死,你们无须悲痛。我生平学术治术,所行者,不过十之四五,所幸心术则大中至正。为官四十多年,勤奋做事,不谋私利。到死,房不增一间,地不加一亩,可以无愧祖宗。望你们勿负国恩,勿坠家风,必明君子小人之辨,勿争财产,勿入下流……”
见父亲意似未尽,但却没有再说下去了,刘能纪含着眼泪说:
“父亲放心,儿孙们将谨记您的教诲!”
守候在四周的亲人友朋都以为刘坤一已过去了,不料,过一会,他的嘴唇又动了起来。
“实甫……”
“易先生,家父请您过去!”
刘能纪对站在刘家子孙后面的易顺鼎说道。
易顺鼎连忙走了过来,握起东翁的手说道:
“庄帅,我来了。”
“你啊,你们……都,都选错了人了……”
看着易顺鼎,看着这位少时受过湘中大名士王闿运的点拨的幕友,刘坤一的眼中似有无限的眷恋和遗憾,好久,才嗫嚅着,但已发不清声音了。
“刘家,拜托了老弟了……”
将耳朵贴近他的嘴唇,努力地听着。待刘坤一的嘴唇闭住后,刘能纪连忙问道:
“易先生,家父说了些什么?”
“呃……”
面对大公子的问题,易顺鼎却是一阵茫然,心绪沉重的他看着躺于榻上气息越发虚弱的庄帅,再看着满屋神情凄然的人们,他的心绪越发的沉重起来,
“都选错了人……”
庄帅的话里是什么意思?
想到恩师当年的教导,还有师兄弟们这些年于各幕中的努力,再到……终究,还是选择错了人啊!
为着自己的人生目标,在努力奋斗二十几个春秋后,面对这样的结果,他整个人顿时心灰意冷。但易顺鼎实在不想把他所听到的刘坤一留给人世的最后一句话说出来,经不住刘能纪的再次询问,只得低沉地开了口。
“庄帅说,这,这日月重开了……”
是啊,日月重开了!
易顺鼎摇摇头,在他走出卧室的时候,抬头望着天空的明白,心头沉重的他却又觉一松,好一会才说道。
“庄错,不是我们选错了,而是……我们都错了!”
是的,每一个人都错了,错得离谱至极,他们总以为这帝王术无非就择主而从,进而促主而成,可他们都错了,他们错就错在这里,他们只看到了帝王的“术”,而没有看到“道”,没有看到真正的人间正道!
什么是人间正道?
“山河奄有中华地;日月重开大宋天!”
于唇间念着这句近七百年前,洪武皇帝于此地树起的招兵旗上所写之诗,易顺鼎明白了自己错在了什么地方,也明白了当年的老师错于何处,错就错在他们都没有看到一个事实——清是清,汉是汉,清非中华,何来愚忠。
“庄帅啊!”
摇头长叹一声,易顺鼎苦笑道。
“如此您焉能不负于此人之手!”
何止一个庄帅,李鸿章、张之洞,他们一个个,一位位看似宦海沉浮这么多年,看似精明至极,可却一切负于唐浩然之手,谁能想到,终其一生,却又为那一晚辈了做了嫁衣?为何会如此?
其实道理再简单不过,只是因为唐浩然比他们所有人都清楚,什么是人间正道!
心底这般沉着,易顺鼎默默的走出了两江总督府,心灰意冷的他,在出府的时候,看到了总督府辕门外到处都是神情激动的人群,此时,他听不清这些人在喊什么,同样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是他知道,也许,他们是在庆祝,庆祝着新皇帝的登基,庆祝着这日月重开的一天。(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