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那是因为他们犯了我也挽救不了的错误。”郑敖不耐烦地回答道:“这世上的人都要为自己做过的事负责,自作孽不可活,没有人欠他们什么。”
“是啊,自作孽不可活……”关映自嘲地笑了起来,然而她的眼中没有一点笑意,她似乎在努力掩饰什么一样,颤抖着手,抚摸着自己的披肩。东北关家嫁女,风光无限,京中盛事。孔雀毛攒成线,织成的蓝,那么葳蕤璀璨,珠光宝气,日复一日,也终于褪掉了颜色,连带着做出这件东西的家族,也已经树倒猢狲散。当初那个意气风发骑着高头大马的关家长女,也成了朽木枯枝一般的老妪……
郑敖有点不忍,伸手想要扶她。
然后关映抬起头来,她的眼中没有眼泪,只有一股恶毒的快意,亮得发了光。
“这么说来,许朗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她看着郑敖的眼睛:“谁让他骨头贱,命格轻,自己要找死。”
郑敖嘴角的笑容凝在了那里。
“你说什么?奶奶。”
关映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她笑得让人毛骨悚然,她的眼神里有种疯狂的东西。
“你不知道吗?”关映一字一句地告诉他:“许朗死了,郑敖。”
李貅到郑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小李先生,你可来了。”管家抹着眼泪:“快去看看先生吧。”
李貅径直推开了主屋的门。
客厅里空无一人,只有一个被打碎的花瓶,白瓷的,水迹停留在地上,花瓶里插的是桃花,花瓶碎片上有血。
屋子里安静得吓人。
他凭直觉走到了卧室的门口,没有光,他推开了门。
房间里很黑,因为角度的问题,光只能照亮门口这一截,他关上门,让眼睛适应黑暗:“郑敖!”
没人应答。
他是被耳后的突然的偷袭惹恼的,他堪堪躲过一拳,从熟悉的身形里判断出偷袭者的身份:“郑敖,你发什么疯?”
郑敖是拼命的打法,硬挨了他一脚,用身体把他撞到墙上,李貅还要还手,脖子上一凉,他的拳头僵在了空中。
黑暗中,那柄匕首就停在他的脖子边上,刀锋闪着寒光,几乎已经割破了他的皮肤,而郑敖正冷冷地看着他。
“把许朗交出来!”郑敖的声音带着点哑,还带着酒味:“我知道他在你那里。”
李貅心下一惊,顿时暴跳如雷:“你发什么疯!许朗不是在关映那里吗?你他妈问我要许朗?”
“她说许朗死了,我知道没有。”郑敖用匕首逼紧他脖子:“一定是你把许朗救走了,你把许朗交出来!”
“你他妈有病吧!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救了许朗……”
李貅的眼睛渐渐习惯了房间里的光线,这才看清楚郑敖的情况有多糟糕,至少他认识郑敖多年,都没有见过他这副发狠的样子。他刚刚闻到血腥味,还以为是自己被匕首割得出了血,现在才看清是郑敖手受了伤,他手上乱七八糟地缠着领带还是什么东西,大概是止血的。
郑敖笑了起来。
“我就知道是你把许朗救走了,你听到许朗死了都不着急。”他上一秒还带着笑,下一秒却发起狠来,眼睛逼视着李貅:“把许朗还给我!不然杀了你!”
要不是刀就架在脖子上,李貅现在已经和郑敖打起来了,看他这副疯疯癫癫的样子,说不定真的会发疯杀人,这样死了就太划不来了。
“你他妈先把刀放下,别发疯行吗!”这已经是李貅能说出的最软的话了。
“那你把许朗还给我。”
“我操!”李貅实在忍无可忍了:“你听不懂人话是吧!来!你杀!往这砍!许朗不在我这里,我拿什么还给你!你他妈是喝醉了还是疯了!”
他发起飙来,郑敖反而把刀撤了回去:“我不杀你,我还要你带我找小朗呢。”
李貅实在对他这副像复读机一样的德行忍无可忍,直接一拳揍了过去。
“你给我清醒点!事情还没弄清楚,发什么疯!你这副样子做给谁看!”他脾气上来了,心里对郑敖早有不满,现在都翻了出来:“当初许朗对你好的时候你他妈在外面乱搞,现在人没了你就装情圣,早他妈干嘛去了!你还有脸问我要许朗,许朗要是死了,就是你害死的!”
他从来没被人这样用匕首威胁过,一边骂还一边揍,暴跳如雷,也没注意郑敖的异常,一拳拳打下去,才发现郑敖完全没有反抗,根本是在挨揍,被打了两拳,直接倒了下去。
地上散落的不知道都是谁的衣服,他倒在满地的衣服里,满身酒气,眼睛不知道在看哪里,轻声地重复李貅的那句话:“小朗是被我害死的……”
他的声音很轻,好像只是在茫然地复述,又好像大梦初醒。
“别以为这样疯疯癫癫我就不会打你了!给我起来,别装死!”李貅踢着他的腿,虽然凶得很,其实是色厉内荏,看着他这样子也有点不敢打了,凑过去一看,顿时不知所措起来:“喂,你不是真哭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