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继泰想给儿子拔份儿,为难不了张怀清,自然要为难张怀济,所以,这些事儿十之八,九都是尹继泰搞出来的。
刘凤岳这时心里真有些后悔,琢磨自己选择张怀济是不是有点儿草率了,刚来益州就跟总督尹继泰对上,这以后能有好儿吗,可如今想再往后缩也晚了,只能硬着头皮往前上了,万一自己这一把赌对了,跟张怀济的关系就更瓷实了。
刘凤岳之所以敢赌这一把,也是因为怀清,这丫头既然明知尹进宝是总督尹继泰的二公子,还跟他争房子,就说明有底气,不然,这不等于上赶着找不自在吗。
且,就凭这丫头刚的这些话,就知道这是个人精儿,如此聪明的丫头绝不会干出自不量力的事儿来,不过,心里还是敲鼓,故有此一问。
怀清看了他一眼道:“蜀地虽无战祸却连年受灾,皇上心里比谁都清楚,若不及时安抚灾民,恐后患无穷,且皇上是圣君,又岂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子民冻饿而死。”
这几句话刘凤岳不怎么信,皇上没来益州,没亲眼见到灾民是什么样儿,只凭下头的奏报,听到的恐怕都是欺上瞒下粉饰太平之词,张怀济的折子能不能送到皇上手里都是问题,尹继泰既有意难为怀济,不用如何,只把张怀济的上奏折子多扣几日,就算这丫头的计再好也白搭。
仿佛知道他想什么,怀清道:“刘大人尽管放心,三日内哥的折子必会到皇上手里,六日之内开仓放粮的圣旨必到蜀地,咱们只要顶住六天就成了。”
刘凤岳愕然看着她,心说,这话儿大了吧!
怀清道:“哥哥快写上奏的折子。”怀济也不敢耽搁,略斟酌写了奏折,怀清拿着奏折出去了。
刘凤岳忙道:“怎不让文书呈送?”
怀济道:“刘大人放心吧,怀清既说了,就一定能做到。”
刘凤岳愕然,心说,这对兄妹还真是奇葩啊。
怀清直接把折子交给了石头:“你速速进京,哪怕跑死了马,三天也得到京,把这个交在四皇子手上,若三天内你到不了京,我们兄妹的命就仍在益州了。”石头一惊,知道这句话的份量有多重,不敢耽搁,即刻拜别怀清上马去了。
怀清看着石头的马没影儿了,忍不住在心里念了句菩萨保佑,千万要送到,别看怀清刚才说的那么游刃有余斩钉截铁,其实心里也是颇忐忑,毕竟这中间变数太多,首先石头能不能三日到京是问题,便到了京,能不能见到四皇子又是问题,都成了,还有皇上那关呢,皇上会不会如自己所料的开仓放粮呢,怀清心里真没谱。
刚才之所以那么说,是不想让哥哥跟刘凤岳担心,后头还需要哥哥做很多事,而刘凤岳更是哥哥不可或缺的帮手,若此时,不能拧成一股绳儿,恐难度此劫。
而怀清也并未给四皇子捎去只字片语,她就是觉的,只要把哥哥的折子交给他,剩下的事儿都不用自己操心了。
怀清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自己为什么如此信任这个人,甚至,可以交托自己全家的性命,这是何等信任,而让自己如此信任的一个人,自己跟他却连朋友都不算,岂不是太奇怪了吗。
想到此,怀清急忙摇头,现在哪是想这些的时候,先得把眼前的六天熬过去。
怀清快步回了自己屋跟甘草银翘道:“把我的首饰衣裳只要值点儿银子的都找出来,跟我去一趟四通当。”
甘草忙道:“姑娘您这是做什么啊,莫非要当衣裳首饰?”
怀清:“别问了,快找。”
两个丫头见怀清的脸色,便知事态紧急,不敢再问,忙把怀清的首饰跟衣裳都找了出来,因怀清嫌啰嗦,带来的首饰衣裳并不算多,即便这么着,也有一匣子首饰跟两包袱的衣裳。
甘草仍有些不舍的道:“姑娘,这里头好些都是老太君赏的,还有这个。”说着拿出那一对鸳鸯玉:“这一个是定南侯夫人给的,一个是护国公府的赫连夫人的,难道都当了?”
怀清拿起来看了看,一挥手:“都当了。”
甘草叹了口气,只得放到了盒子里,刚要阖上,怀清道:“且慢。”说着从耳上摘下那一对翠耳坠子放了进去。
银翘道:“这对坠子姑娘最是喜欢,就留下吧。”
怀清摇摇头:“若不能过去此劫,命都没了,还留着这些身外之物做什么,甘草,把咱们带来的银票点点看看有多少?”
甘草没再说话,姑娘连最爱的一对坠子都当了,更不要说银票了,忙去拿了来点了点道:“一共有两万四千三百两。”两怀清点点头。
益州四通当的大掌柜,怎么也没想到今儿一气儿会见这么多宝贝,而这些宝贝还都是新任知府大人的妹子来当的物件儿。
益州四通当的大掌柜是朝奉高老头的首席大弟子,自然对师傅的事儿知之甚详,尤其上个月,刚赶去扬州看过他老人家,而老朝奉听说张怀济调任益州知府,特意嘱咐过自己。
刚开始自己还不明白一个四品知府罢了,哪值得师傅特意嘱咐,后来才听明白,他师傅嘱咐的并非知府大人,而是张怀济的妹子,隐晦的说这位跟两位皇子关系匪浅,故此,只她的事儿都要帮,她若当东西也只管收下,要多少银子给多少银子,那些东西也不许动。
本来益州这位大掌柜还纳闷,师傅嘱咐他这些做什么,怎么就料到人家回来当东西呢,又不是能掐会算的神仙,可就邪性了,自己昨儿还琢磨这事儿呢,今儿这位就上门了。
且,一见这位的东西,掌柜的忽然就明白师傅嘱咐自己的原因了,早听说新来的知府大人是寒门子弟出仕,来的时候也是轻车简从,没见带着什么值钱的物件儿,殊不知这姑奶奶的一匣子首饰,就能顶的上多少值钱的物件了。
掌柜的这次算开眼了,这姑娘哪是寒门出身的,这些东西拿出去恐都不是世族小姐能有的,不说别的,就这对鸳鸯玉就是价值连城的宝贝,还有这对龙眼大的珍珠耳坠子,这对翠叶儿耳坠子,别看小,正经的老坑玻璃种儿,种,水,透,都是难得一见的宝贝。这位能拿出这些东西,可想而知后头有多少人宠着了,也怪不得师傅会格外嘱咐自己了。
想到此,态度越发恭敬谨慎,半晌儿方道:“不知姑娘想当多少银子?”
怀清不是不想说价儿,是真不知自己这些东西具体值多少钱,便道:“四通当是诚信买卖,掌柜的更是行家朝奉,自不会欺诈客人,掌柜的开价儿就是。”
怀清这么一说,掌柜的倒犹豫了,若论价值,不说其他,只刚那三样儿,怎么也能值一万银子,若是死当还能更多些,只不过有师傅的交代,掌柜的真有点儿不敢开价儿,心里明白,这些的东西搁在这儿也只是暂时的,便这位不赎出去,想来也有人乐意出这份银子,故此,倒为难上了。
怀清见他面有难色,略一想,便想透了其中原因,开口道:“这么着,若掌柜的不好开价,那在下就说个价儿好了,这一匣子首饰跟这些衣裳,可能当两万两银子?我说的是死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