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送了,昨天下午就火葬了。听说他死前留遗嘱,丧事从简,不开追悼会,自己的存款全部交党费。”
“是吗?”
“那可不,现在这样时代,向姜子运这样的干部不多了。”
讲到这时,几位老人的谈话突然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对逝者的默哀。不一会儿。有人咳嗽两嗓子。
“俺和自己的儿子说了,”另一位老妈妈说。“俺死了以后,别让俺火葬,就埋在自家的承包地里。”
刘素英慢慢转过头,盯着金金根姬说:
“劳模嫂子你死了以后,是火葬还是土埋?”
“俺是朝鲜人,住在山区,那里没有火葬这种说法……朝鲜还没有统一,等朝鲜统一那一天,俺还想回朝鲜去……就死在朝鲜,老家那地方。”
“家里还有什么亲人吗?”刘素英轻轻地说。
“有啊!我的爸爸和一个弟弟妹。”
“劳模嫂子,你回去他们不一定认你。唉,咱们老了,没有能力了,”刘素英又说道。“你看,我女儿滢滢就在后庄,好长时间也不来看我一次,唉!小时候我把她看成宝贝……真是瞎疼啊!”
刘素英说罢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手持拐杖,无助的向远方望了一眼。
“劳模嫂子你已经五保了,你别回去,回去弄啥?……咱们都是老姐妹了,听你说要回朝鲜,俺心里挺好不是滋味的。”
“就是……你胡**弄,熊滴讲这种话哎。”
“好,不说这些,俺没病没灾的,”金根姬说。“不谈论什么后事……到时候在说吧!”
于是她们又换了一个话题。
温暖的太阳已经地转到这里来了,照到她们的身上,生活日复一日。老妈妈也需要交流,她们仍坐在高台上谈古论今。她们告诉说沙坡庄的变化,一桩桩一件件,从初期的怀远县麦豆原种场到年青的高陆大队沙坡庄。几十多年来,她们在这里生儿育女繁衍后代,那朴素的沙坡庄就是自己的文化载体,这里的许多故事,源远流长,它的神韵一切地变化,也能让人久久回味着。
十多天过去了,金根姬仍和村里的几个老妈妈在一起,她已经完完全全地溶入到她们的生活中去,她们的喜怒哀乐,身边的平凡琐事,都全被安排在议事日程之中。
——对这里的老人们来说,她们的饮食起居在这里,她们的休闲娱乐也在这里。
可是就在这当儿,金根姬忽然想起自己快要死了。这个念头象一种突如其来的冲击,不是水流或者疾风那样的冲击,而是象树叶落入池塘里发出一种臭气的冲击,令人感到奇怪。
但是她每天都是到高台上聚集,和几个老妈妈在一起。
天天在高台上晒太阳,说说话,足已使金根姬忘掉内心的痛苦和不快,甚至忘掉死亡;她需要这种平凡的充足,这种生活的宁静,这种渐渐凋冷,也许是她最后的栖息地……
一天的入暮时分,整个村子正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新的一天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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