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走出了大厅,她才抬起脚步,好在他走得很慢,很快便跟了上去。
和昨晚一样,他们无声地漫步在丛林中,此时的夕阳完全褪去,天边的晚霞也落了幕,天际之间如同暗灰色的布块,没有了一点鲜艳的色彩。
沈沫跟在少年身后走了一小段路后便觉得无聊,低头看到身边全是迎风而立的蒲公英,她忍不住弯下腰来,摘了一株又一株。
少年悄无声息地回头,看到她开心地摘着蒲公英,那潮红的脸颊衬着蒲英公淡黄色的花瓣,一头黑发如海藻般倾泻在雪白的手臂旁,有那么一瞬间,一股暧流流到他的心间,只觉得温情满满。
住在这阴森的古堡里有一些日子了,他自从遇到她后,才知道这个世上还有比阳光还要温暖的笑容。
“你很喜欢蒲公英?”他记得昨天第一次看到她,她的手里就捧着蒲公英。
沈沫起身将一抹蒲公英递到他面前天真无害地问:“你知道蒲英公的花语吗?”
“不知道。”少年接过蒲公英,就那么看了一眼,目光又落到了她的脸上,此时她的小脸除了潮红之外还透着少女淡淡的情怀。
沈沫见他一无所知,索性坐在了身边的大石头上,摘下一朵蒲公英的花瓣后饶有兴致地说:“那我先和你说一个故事吧。”
少年坐在了她的身边盯着她单纯的笑容同时开始听她讲起故事来:“蒲公英的美丽与洒脱让人无法抗拒,风与大地便同时爱上了它。只可惜,它有着淡黄色小小的翅膀,它会飘,只要风一召唤,它就心甘情愿地随风走,哪怕是离开心爱的大地。可它是无法永远陪着风的,一旦风停了,它就会从高空跌落,它摔得很痛,却依然恋着风,很深,很深从不后悔。”
他仔细倾听她说的这个故事,她的表情也很丰富,从一开始的憧憬到后面的失落,可以看出她和正常的花季少女一样,对感情有些懵懂。
他继续听她说:“所以,蒲英公的花语是:无法停留的爱。”
他好奇地问:“无法停留?”在他的认知中,只要他想要,任何东西都要为自己停留。
沈沫吹散淡黄色花瓣,笑笑地说:“看,蒲公英随风飞走了,它是不会停留的。”
少年很不赞同她的说法,只见他将手里的那株蒲公英揉成粉沫后阴阴地说:“谁说不会停留,它现在就在我的股掌之中。”
沈沫不过想通过蒲英公对风的深恋来说明这种值物的飘逸与美丽,哪里想到他的反应会如此强烈,看着他紧紧攥着的拳头,她对他说:“我不过随口说说而已,你何必这么认真呢?”
少年不再开口,沉默如冰。
沈沫临别时,少年再次问她明晚会来吗,她的答复是不能,她说得是实话,姑妈与姑爹明天要回葡萄园了,所以她不方便来。少年又问她,什么时候方便来,她含糊地说过两三天吧。
少年带着那张阴郁略带怒气的脸送走了她。
过了三天后,在他焦急地等待中,又看到了她,同前两次一样,他们在山林里走着,没有太多的言语,柔和的月光下,身边的蒲公英随风飘舞,大多都是沈沫说着有趣好笑的事,而他板着脸静静地听着,偶尔会在她说到点上的时候,露出淡淡的笑容。
就这样,沈沫傍晚时分,隔三叉五地都会来后山陪着她在山林间走走,吹吹清爽的夏风,聊聊天,他们从来没有问过彼此的名字与身份。天真的沈沫只把与他的相遇当作异国假期的小插曲,假期结束后两人便再无纠结,而城府很深的少年其实对她的身份早就查得一清二楚。
两个月的假期要结束了,沈沫就要回到祖国的怀抱,最后一次到后山的时候,她对他说:“明天我就要回国了,不过这个假期还是让我很难忘的。”
少年听她说要走了,苍白的脸煞然变色,两只手紧紧握着,额角的筋青暴起。只是这个变化只停留了几秒,又是在幽黑的夜里,沈沫毫无察觉。
“以后我们可能不会见面了,我会永远记住异国有你这么一个朋友的。”始终是沈沫一人在唱独角戏,“卢森堡的假期,我很快乐。”
“再见,我美丽的蒲公英。”少年要不就不说话,一说话那言语就让人费解,沈沫对于他的这种腔调有些熟悉了,因此见怪不怪。
柔和的月光慢慢变得凄凉,山上的蒲公英仿佛凋零了,少年僵直地站着,看着她娇小美丽的身影渐渐悄失。
回国后的沈沫很快就忘记卢森堡的这个假期,很快就忘记了葡萄园的后山上认识的那个古怪少年,直到若干年后,她才意识到那一年的邂逅,让她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