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也不理他,径自吃茶。
这两人说话的功夫,文弘在后院已经把甄尔的底细摸了个清楚。甄尔三岁便受教于傅温采,如今已过去十五个年头,甄尔还是连一篇文章也做不成。
要不是甄尔相貌十分出众,傅温采早把甄尔赶出师门了。
这个甄尔除了相貌好,还有个长处,就是善算数。
傅温采除了教人写文章作诗外,自然也要教算数、骑射等等,甄尔在算数上,向来不输他人。
最最让文弘欣喜的是,这个甄尔家世十分清白简单。甄家往上数三辈都没做过官,即便是经商,也只是富甲一方而已,算不得是大富大贵之家。
“甄师兄。”文弘还没走进花厅,就先笑着唤一声。傅温采奇怪地看一眼文弘,摸不清楚文弘对甄尔这般亲切是做什么,他唤文弘来见甄尔,是想替甄尔求文弘给找份差事。
甄尔于文章上不精进,科举出头无望。他也舍不得甄尔离开他跟前,只好将主意打到了文弘身上。
傅温采刚进来,骆新余便急急起身,等傅温采坐好,骆新余一拜到地,先自报上家门,又说些仰慕尊敬之情。
就凭骆新余四处拉拢世家投降君霖的名声,傅温采焉能给好脸色,没有直接端茶送客,就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骆新余善辨人颜色,见傅温采对他不冷不热,很快便站起来告辞,文弘差郭申什送他出门。
“这个骆新余不忠不孝,不是可交之人。”傅温采将茶盏重重一放,吓得文弘抬眼看他。“他与你有国仇家恨……”
“老师。”文弘站起来,肃容道,“不可这般说。我如今不再想从前,只想安安分分当个王爷。或许您会认为我性格懦弱胆小乐不思蜀,我只问老师一句,难道老师就能为了重建凤朝,让百姓再一次陷入战乱之中?”
“君霖有当皇帝的本事。”文弘道。
傅温采良久叹气:“可他没有当皇帝的仁心。”
虽然君霖处处表现出仁君风范,百姓无一不称赞。可傅温采见他第一面,就感受到这人满身的戾气。
这样的人当了皇帝,若是没什么压制,恐不是百姓之福。
让厨房烧了桌席面,傅温采说起他叫文弘过来的用意。
“甄尔聪颖善算,你看看能不能在户部或工部,给他找份文书的差事。”
六部的文书,不是官,只是吏,可由其上峰官员直接任命。旧朝时,很多出身大世家的官员手下的文书,都是官员家仆。
文弘静静地看着甄尔在两三句话的功夫,吃掉了一整只油腻腻的烧鸡,等甄尔一抹嘴,又要去抓一只水晶肘子时,他赶紧问:“二师兄想要去哪个部?”
二师兄?甄尔耳朵动了动,小心地瞟了眼傅温采,见傅温采不松口,只得无奈应下:“哪个部都可,只要别太忙,有银子挣变好。”
“我明白了,等我消息吧。”
“如此,这杯酒敬王爷。”甄尔举杯道。
文弘吃了酒,默默将甄尔跟前的空盘子叠起,将他跟前的几盘肉菜放到了甄尔跟前。又矮又瘦的一个少年,怎么这么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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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弘向君霖举荐甄尔,君霖没同意。
“傅温采还没真心归顺,他的人,可用,但不可重用。”甄尔跟傅温采的关系太亲近了。
虽说皇商身份不高,可皇商跟朝廷做买卖,不得不谨慎挑选。卖炭的皇商还好说,卖粮的皇商必须是他的心腹。
“他只是担个虚名罢了。”文弘不以为然,“真正拿主意的是我和骆新余。你要还不放心,可派个心腹在他身边看着。咱们图的,不就是他那干净清白的出身。”
君霖还是不应。
文弘就恼了:“你不信他,还不信我?我既然敢用他,就不信他会反你?”
“我还要再想想。”君霖沉吟,“何时让我见见甄尔。”他不亲自看一眼,不放心。
君霖道:“我让你留住傅温采,可没让你替傅温采的弟子谋前程。以后这样的事不要再做了,你的身份特殊,傅温采又是一呼百应的人,你把他的人往朝堂里安,别人会以为你有什么居心。”
文弘直视他:“我这么做了,你会认为我有什么样的居心?”
君霖避开文弘的视线:“你不要总这般不饶人。”像是个暴躁的小兽,但凡他有一句话说错,随时张牙舞爪地质问他。
“我不管别人怎么想。”文弘捧起传国玉玺,“江山是你的,我也是你的,我为何要管别人怎么想。只要你能让他们别害我就好。”
“你呀。”君霖不着痕迹将玉玺拿开,“你少做这些得罪人的事,自然也没人害你。”
“若是我真被人害死了呢?”
君霖看着手上一方墨玉,嘴角轻勾:“那就怪你自己得罪人太多,难道还指望我给你报仇?”
“你个穿裤无情的人!”
君霖顿时双耳发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