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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所有的秘境都遵循着一条不成文的规定,那便是修士们进入其中后,神识会受到一定程度的阻隔。
就拿黑岛秘境来说,以玄霜金丹后期的修为,神识仅能探索方圆数里的范围——他的三位师弟就更别提了。因此进入密林不久,玄霜放冰虬到外面撒欢的同时,也循着惯例取出钻云鼠来,分出一丝神念附着其上,操纵其潜行至大前方探路。
钻云鼠自打升级成“2.0版”之后,在隐匿性方面极为强悍,如不主动现身,连化神修士的神识都难以觉察它的形迹;只是密林中的许多妖植都以吞噬小型妖兽维生,对那点几可忽视的细微动静甚是敏感。
这一路上,傀儡老鼠踩了不少“地雷”,但仗着身形细小、动作灵活,再加上行动时显现不出丝毫灵力波动和血肉气味,就算偶尔被几根触须藤蔓纠缠住,也很快被那些嗜好荤腥的妖植当做石头木块弃置一旁了。反倒教玄霜藉此提前发现状况,省去了许多麻烦。
此刻,前方数十里外正有状况发生,即便对玄霜而言,那也是颇为棘手的麻烦;但在他凭借钻云鼠的眼睛,认出在场的众人的那一刻,退避三舍置之事外这一优先选项就被玄霜手动划去了。
“这要放到小说里头,作者一定是打算把我和迟薇凑成一对吧。”
玄霜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看”着那位手持峨眉双刺、迎战两名紫云宗弟子的清秀少女,他的嘴角抽搐了几下,仿佛觉得双手捧着一大碗天道敬上的狗血,而自己正准备捏鼻子仰脖强行往下灌——浑然不知此前的数次经历已经在他身上形成了一种巴普洛夫效应,一见到迟薇就觉得她频临困境性命堪忧,条件反射般地,就要过去施以援手。
用一句话向师弟们描述了前方的形势,玄霜又迅速将“听”到的紫云宗弟子的对话提炼出重点:
“前面是船上见过的那帮紫云宗弟子,他们想从我一熟识之人手中抢夺什么东西,正在围攻她。”没有片刻停顿,玄霜说出自己的打算,“你们暂且留在此地,我这便去助她脱困。”
“不妥。”段照毫不犹豫地亮出否决票,“如果是那伙人,十几个里头可有大半是金丹修士,领队还是元婴修为,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
“就是!”常慕急吼吼地接上话茬,“要去救人也应该大家一起——”
“才不是你说的意思!”段照语气生硬地打断了常师弟的发言,迅速解释道,“我是说如果仅仅是‘熟识之人’,不值得师兄冒这么大风险。”
段照话音刚落,杨嘉便几步迈到他的身边,定定地看向玄霜,虽未发言,但已经用行动表明了态度。
“我今天才发现,原来你俩这么不讲义气!”常慕竖起眉毛,鼻孔大张,粗声粗气地说,“师兄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朋友有难自当拔剑相助!更何况那些人先前还冒犯过师伯——”
“你怎么听不懂好话?”段照再次打断了他,话语中带上了七八分火气,没去理会正在扯他袖子的杨嘉小师弟,用力瞪向常慕,“师兄什么时候说过被围攻的是他‘朋友’?!这都什么时节了,犯得上为个交情不深的‘熟识之人’往深里开罪紫阳真人吗?——你再这么继续鲁莽冲动,早晚有一天连祁师叔都被你牵连进去!”
常慕朝前跨了一大步,他直直地站到段照身前,脸涨得通红,梗着脖子说:
“段铁锤,你听好了!一码归一码,别拿我师尊说事儿——唔!”
一块足有婴儿拳头大小的冰球突然出现在常慕口中,将他未及说完的话语堵在了喉咙里。
挂着一副呆愣愣的震惊脸,常慕将脖子扭了九十度,直勾勾地看向始作俑者。
“吃点冰块消消火气。”
玄霜坦然地迎着常师弟委屈的小眼神儿,淡定地说道。又将目光投向还要开口发言的段照:“段师弟也想吃冰?”
段师弟略显尴尬地假咳了两声,随即闭上了嘴,眼睛瞟向正窝着火“嘎嘣嘎嘣”嚼冰块的常慕,脸皮抽搐了两下,到底还是把笑意憋回去了。
常慕和段照往常也是这样,时不时地拌个嘴抬个杠吵个架,玄霜知道,就算自己不介入,用不了半天,这二位就又像没事人似的哥俩好了。
不过现在没有半天工夫让他俩闹别扭。
“我既没准备大张旗鼓去救人,也没打算凭一己之力硬碰硬。”至少在和你们组队的时候不会如此。玄霜顿了顿,继续道,“神不知鬼不觉地,在他们眼皮底下将人平安带出来,并不算如何困难,我心中有数。”
为了增加说服力,玄霜摸出厚厚的一沓高阶敛息符,在师弟们的眼前轻轻晃了晃。
这种用金刚丹辰砂和流云黄绢绘制的符箓,段照的储物戒里也有,不多,就两张。此种高级货在八方阁的标价是三十枚中品灵石一张,不能用等价值的下品灵石购买。因为炼材总也不够用,段照手头基本存不下灵石,只得抓紧时间做了几个宗门任务,用贡献点在万宝阁里换了一张,而另一张则是出发前师父亲赠的物品之一。
预备着将这两张高级符箓当成保命符,不到要命时候坚决不动,段照这些天来往身上贴的都是朱砂和云纹绢绘制、五十枚下品灵石一张的粗糙货色,此刻他大大方方地展示着“早知道到你是个狗大户,但没想到你狗到这种程度”的表情,轻舒了一口气,说话时情绪已经大为好转:
“看来师兄已准备万全,倒是因为我俩口角而耽误了时机。”说到这儿,他面容一凛,“那师兄就赶快动身吧,救人要紧。”
“咕咚”一大口,常慕把嘴里的冰水混合物囫囵吞下,许是急了些,竟呛住了,他一边拍胸大咳,一边推了推玄霜的胳膊,示意师兄要救人快着点儿,再磨蹭该赶不上趟儿了。
“你们多加小心,我去去就回。”
撂下一句话,玄霜把手里的敛息符分了大半塞给杨嘉小师弟,一手掐隐身诀,一手往自己身上拍了张符,当即消失在三人的视野中。
钻云鼠先前已经探好了路,玄霜加上十二万分的小心,险险避过沿途的某些攻击性强的妖植。没有师弟们“拖累”,他行进的速度极快,那几十里路眨眼的工夫就走完了。
当距离迟薇与紫云宗弟子拼斗处还有十余丈远的时候,玄霜停下脚步,他将身形隐匿在一棵表皮上生着黑白灰迷彩花纹的大树后面。
为免被元婴修士雷鑫察觉,玄霜没有放出神识窥探,而是用一双肉眼仔细观瞧。
这时迟薇的对手换成了一名修为在金丹后期的黑脸青年,他手中武器的造型比较特殊,是一根做成荷花花苞形状的长柄锤。舞动时虎虎生风,带出道道流光。
与方才相比,迟薇的脸色青白了些,她手中的峨眉双刺看似纤细,在应对长柄锤的攻击时,倒也堪堪能够招架一番,看那样子还能再支撑一会儿——这让玄霜多少松了口气。
他起初条件反射似的急着动身救人,却被师弟们打岔,在拖延的那会子工夫里,玄霜透过钻云鼠得知了更多的信息,很快分析出事情前后的因果来。
迟薇之所以被困在此处,只因她在采集一株稀罕的变异木芝时,恰好被紫云宗弟子撞上;她不愿将宝物拱手让出,又在言语交锋的过程中,犀利地看出这帮紫云宗弟子与众不同的地位结构,几句话激得小师妹拍板——双方比斗五场,不伤彼此性命,若迟薇五战全胜,就放她带着变异木芝离开。
了解这些情况之后,玄霜知道迟薇一时半刻还死不了,所以才耐着性子给师弟们解释了一番,不过上路后还是有点担心出现意外情况,赶不及救人。
方才结束的比斗已经是第四场了,迟薇的对手是两位形貌颇有几分相似的女修,尽管她俩的攻击法诀需要双人合璧才能施展,但的的确确是俩打一,与约定俗成的比斗规则相悖。
由此可见,那紫云宗小师妹虽被迟薇引得入毂,仍对那变异木芝势在必得,就算不遵守约定,也要将东西留下。
然而此举并没有什么用。
此前的两名金丹女修已经落败,伤口的血是止住了,衣服上多了几十个洞眼儿却还来不及换,二人垂首立在雷鑫身后,被筑基修为的紫云宗小师妹大加嘲讽。不需要借助傀儡老鼠的耳朵,玄霜凭自己的耳力也能听到她刻薄刺耳的奚落声: